宋时眠醒的时候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翻身坐了起来。 昨夜敞开的窗户已经被关上,窗帘没拉,阳光便穿过玻璃落在他的眼皮上,暖融融的浅色光晕在眼底跳跃。 厉潮不知去向。 他拥着被子呆坐了一会,表情有些空,白皙的脸颊上还留着不小心压出来的痕迹,头发胡乱地翘着,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 厉潮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靠在门口,刚刚运动过的气息还没变匀称,呼吸有些重,清晰地传到了宋时眠耳朵里。 终于,在床上发呆的人反应了过来,往门口扭了扭头,“厉潮?” “是我。” 厉潮靠近他。 他身上带着汗,还没来得及洗澡,只是很克制地用手背碰了碰宋时眠的脸,“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在发呆?” 宋时眠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做了个梦,还没缓过来。” 厉潮离得近了,身上带着咸湿的气味很明显。 “你干嘛去了?” “跑了会步,做噩梦了?” 宋时眠依旧摇头,“不是,只是一些以前的事。” 他伸手抓住厉潮的手,忽然很想抱抱他。可他刚一靠近,男人就往后退。 “我身上全是汗,脏。” 宋时眠松开了手,表情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其它。 下一刻,温热的唇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肌肤相贴的触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内心的失落。 “我去洗澡,很快就好,买了你最喜欢的那家包子,放在外面桌子上了。” 直到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宋时眠才起床。 他洗漱完毕,坐在餐桌的椅子上,前面就是厉潮带来的早餐,诱人的香气透过一层塑料袋传到了他鼻子里。 可他并没有什么食欲。 或许是被梦境影响,宋时眠感觉心底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雨,心里头空落落的,总想抓住些什么来好让他安心。 五分钟后,厉潮从浴室出来,看见他捏着包子神思不属的样子,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你今天怎么了?” 宋时眠咬了口包子,垂下眼,“没怎么。” 他话音刚落,就被男人掐着腰提到了怀里。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将他完全包裹住,一时间,他感觉自己悬在半空的心忽然就找到了落脚点。 于是他便顺势窝了进去。 厉潮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色,“梦到什么了?一起来就心神不宁?” 宋时眠听着他的心跳声,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承受着两个男人重量的椅子发出抗议的声音,但无人在意。 宋时眠半阖着眼,豆沙馅的包子在他嘴里品尝到一丝苦涩的味道。 他想问厉潮,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也想问他,他这几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可话到嘴边,那些带着情绪的质问拐了个弯,变成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说,要是当初相亲,我没看上你,你打算怎么办?” 厉潮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他顺手拿起一个生煎递到宋时眠嘴边,回答得漫不经心,“不怎么办,没看上就是没看上,那只能说明我还不够优秀。” 宋时眠吃下生煎,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你还不够优秀啊?” 他的动作很轻,跟猫似的,指尖从下巴划过,若有若无地落在脖子上,令厉潮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不优秀,相反,我觉得我很糟糕,其实眠眠值得更好的。” “是吗?”宋时眠笑了声,“既然你这么说,那怎么还来跟我相亲呢?” “因为喜欢。” “喜欢你,所以哪怕觉得自己很糟糕,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如果真的被你看上,那只能怪你眼光不好。” 这回宋时眠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没有质疑。”厉潮一本正经道,“我只是趁你看不见,趁虚而入,所以……”他的手在宋时眠眼睛上轻轻点了下,“以后眼睛恢复了,可以多看看我吗?” 宋时眠收了手,没说话。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有一口气在哽着,不上不下的。 怎么会有人把这么卑微的话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厉潮。”他按住他的手,“眼睛看不见的是我,需要人照顾的也是我,是我在依赖你,你懂吗?” “可……” 宋时眠打断他,“别可了。我瞎了,你病了,说不定我们真的是天生一对呢?再说了,你怎么老是觉得我以后看见了会抛弃你,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厉潮被他质问得愣了瞬,几秒后,才手足无措地解释,“不是,我只是觉得……” 宋时眠轻飘飘道,“觉得我恢复了,肯定会奔向更好的未来,而曾经的糟糠之妻就是累赘,累赘就应该被抛弃。” 这下,男人的全身都开始变得僵硬起来,“我没有这么想你。” 察觉到他硬邦邦的身体,宋时眠在心底冷哼了声,“那你说,你是怎么想我的?” 厉潮张了张嘴,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反正不是你说的这样。” 见老实人被逼成这个样子,宋时眠暂时放过了他。 他咬了口有些冷掉的包子,在心底想。 就装吧,他迟早得把他的尾巴给揪出来。 - 吃了早餐,两人出发去看房子。 江清韵说的房子是市中心的一套小公寓,两层,门口还有一个小花园。 装修的时候保护措施就已经做好了,尖锐的地方都被包了起来,家具能省就省,一眼看去格外的空旷,几乎没什么杂物。 说是来看房子,可宋时眠什 么也看不见,光听着厉潮给他介绍。 而男人所谓的介绍就是带着他在屋子里转了圈,每到一处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npc无情地播报。 “这是花园。” “这是客厅。” “这是厨房。” “这是……” 托他的福,宋时眠到头来对新家一无所知。 不过一路走来,哪怕他看不见,也知道这栋房子并不小,而且坐落在市中心带小花园的两层公寓…… 宋时眠哪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拆迁怎么可能会分到这么好的房子? 他也是真的傻,破绽这么多,愣是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厉潮在他旁边道,“本来卧室在二楼,但你看不见,就改在一楼了,大的那间离客厅和厨房都很近,门口两百米就有一家超市,比我们住的小区方便。” 怕宋时眠看了之后不搬过来,厉潮很努力的跟他介绍优点。 “而且这边房子要大一点,房间也多,到时候可以腾出一间做书房,这样你工作的时候就可以在书房。” “门口就是花园,累了还可以去小花园晒晒太阳……” 他说得很认真,宋时眠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好是挺好的,就是感觉有点大,你们拆迁分的房子都这么大的吗?还是在市中心,这得多少钱?” 果然,他话音一落,刚刚还在他耳朵边介绍的男人顿时没了声音。 好一会,才响起厉潮磕磕绊绊的解释,“不、不是很大,主要是老家的房子大,所以分的房子也大。” 宋时眠忍着笑,“市中心的大房子?” “……” “不可以吗?” 厉潮看着他,眼神有些忐忑。 可就在他以为青年还要问什么的时候,他却拍了拍手,轻飘飘地揭过这个话题。 “可以,所以我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目的达成得很容易,厉潮反而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可宋时眠的表情太过于正常,他只能把不安归结于自己的错觉。 “看你。” 宋时眠不是矫情的人,之前那个小区环境的确不太行,既然别人都把房子送到他跟前了,不要白不要。 “下个周吧,等你放假了,我们一块搬。” 厉潮勾着他的手,眼底沁出笑意。 “好。”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没有工作,没有奇奇怪怪的人格,厉潮只想和宋时眠腻歪。 可助理的一则消息让厉潮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此时的他们已经看完房子,正在外面吃饭。 宋时眠咽下嘴里的菜,感应到了厉潮的情绪,问他,“怎么了?” 男人的脸肉眼可见的写着不开心。 “公司出了点事,要出差。” 宋时眠没问他超市职员怎么还要出差,只是道,“什么时候去?” “明天。” “又不是现在去,干嘛耷拉着脸?” 厉潮收了手机,“去三天。” 宋时眠举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三天啊……去哪里?” “隔壁省。” 这也就意味着,他跟宋时眠要分开三天。 相比于他的不舍,宋时眠却很开心。这两天跟厉潮厮混在家,除了上床还是上床,出差多好,顺便养胃。 他的开心还没维持三秒,男人凉凉的目光便斜了过来,“我出差了眠眠好像很开心?” “怎么会呢。”宋时眠无辜道,“我最难过了,没了你我出门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厉潮才不信他的话,他探过身子,咬了他的唇一口,“没良心。” 宋时眠,“……” - 虽然很不情愿,可第二天一到,走还是要走的。 助理早早地开了车在小区楼下等着。 厉潮拎着行李站在门口,伸手去勾宋时眠的脖子,“再亲一口。” 宋时眠不留情面的推开他,“你的手机响了快三分钟了。” 男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接了电话。 助理快哭了,“厉总,再不走,飞机就起飞了。” “三分钟。” 他挂了电话,抬眼看着宋时眠,“这两天你有事就找我母亲,别自己点外卖了,我给你点,早餐也送来,你起早点出来拿,别老是不吃……” 宋时眠催他赶紧出门,“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赶紧走,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厉潮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送走某个粘人的丈夫后,宋时眠倒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昨晚厉潮要得有些狠,他感觉他自己腰不是腰,腿不是腿的,又酸又疼。 宋时眠拉起沙发上的小毯子盖住自己,闭上眼睛补觉,开心的想:走了好啊,再这么搞下去,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耕坏的地了。 这种开心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晚上十点。 十点,宋时眠拿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表情有些严肃。 手机电量百分之八十,话费余额十二块六。 电话,没有。 短信,没有。 微信,没有。 将手机来来回回翻了两三遍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厉潮自从走了后,就一个消息都没给他发过。 出事了? 宋时眠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什么,立即给厉潮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像是在等着他这个电话一样,只是声音听起来很冷。 “有事?” 宋时眠愣了愣,“你到了?” “嗯。” 他挠了挠头,对厉潮忽然冷淡下来的态度有些无措,“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没有。”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淡,“我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不用特地来讨好我。” “啊!?” “我知道,你嫌弃我工作丢人,人长得也不好看,我也知道你和我结婚是为了什么。没关系,我会对外扮演好我的角色,你不用为此惺惺作态。” “啊……”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隐忍。 “你也不用故意打电话来试探我,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你有权利去追求你的幸福,哪怕那个人不是我。” “呃……” “但你要记住,如果你累了,想找个依靠,请记住,我永远是你最后的港湾。” “嘶……”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最好别联系了。” “喂……” “……” 宋时眠举着手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