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身旁的承恩大怒,站起身来指着曾国荃的背影道:“他娘的,这什么鸟人。”
海廷琛急忙劝道:“三位大人莫怪,这曾老九这是这份脾气,人是直了些,但也没什么坏心。”
荣禄笑了笑摆摆手道:“无妨,看得出他是真的急了。”跟着荣禄看着海廷琛问道:“湘勇钱粮方面真的很是窘迫么?本官到了益阳见过张抚台,他也没提这事儿。”
海廷琛轻叹一声道:“说起这湘勇来,去岁长毛扑湘乡,要不是他们拼死力战,湘乡也是保不住的,下官很承他们的情。也亏得是曾侍郎一力维持,旁的绿营兵、八旗兵要是一个月不见饷早就闹腾起来了,曾侍郎的湘勇已然四、五个月没发饷了,也能压得住,下官还是佩服曾侍郎的。要不是抚台大人有令,下官也不会多多帮扶湘勇,可惜下官所管之地也不富庶,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荣禄淡淡一笑,沉吟道:“地方上的乡绅捐募几何?”
海廷琛叹口气道:“湘地大部富庶之地被长毛占据,剩下的湘西之地也不甚富庶,就像咱们湘乡之地,去岁湘勇、外省绿营来了几波人马,地方上的乡绅们都纳捐了十余次,听闻陶澍陶公家都纳了十几次,家里也早就没什么钱财了,更别说别的乡绅富户。这次纳捐的八万两都是本官带人上门逼捐的,说来真是惭愧啊。朝廷那边也没什么钱粮拨下来,就算拨下来的,也是无人敢用的宝钞,抚台大人都不敢发付。一省的军政开销就全指望着这点钱,这哪里够呢?”
海廷琛接着说了湘勇缺钱粮之事,原来除了清军控制的湘地并不如何富庶之外,从去岁开始到今年,清军和太平军一直在湘地鏖战,清军来了几波人马,各地的都有,本地也办起团练来,每次都是各种纳捐应接不暇,就连本地shili庞大的陶澍陶老大人家都支应不起了,何况别的乡绅富户?湘地给人有种涸泽而渔的感觉,怕是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
碰到这种事时,曾国藩也没什么办法,只得承诺所欠之饷保证会发,湘勇也多是曾国藩宗族、朋友、师长招募而来,多是乡里乡亲的,大家也都信任曾大帅,是以也尚算过得去。慢慢的曾国藩发现,这些欠饷差不多变成了士兵的押金。一个交了押金的士兵,当他想逃跑时,就得多用一个心思了。此外,这个押金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当他退伍时,他一下子能拿到一笔数目可观的现金,可以作为他回乡后去营生的资本,不至于为乡里制造大批只会杀人不会生产的流民,极大地利于战后乡里的稳定。所以湘军后来干脆规定一律只发半饷,士兵的另一半饷银则统一存入“公所”。
荣禄嗯了一声道:“钱粮之事无非开源节流而已,眼下征战,正是要激励兵卒之际,节流这等事万万不可,那咱们就多想想开源之法。本官在江北大营时也遇到过这钱粮紧缺之事,随后想了个折,开了个厘金捐税之法,如今在苏中、苏北倒是颇见成效,这次本官来湘,朝廷也颁下旨意,让各地仿苏例筹饷。”
海廷琛哦了一声道:“下官也看过邸报,厘金之策倒也的确可以所得丰厚,只是咱们湘乡之地和长沙迫近,时常和长毛贼激战,商贾往来不多,只怕难以有余。”
荣禄微微一笑说道:“办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慢慢筹划总会想出办法来。本官这次来一是拜会一下海大人,二来便是看看湘乡的地貌,随后本官要反攻长毛,多半便是要从湘乡之地发起,还请海大人届时多多力助。”
海廷琛也不大相信眼前这人,还不到二十岁便做到总兵位置,虽然听说他在上海剿除乱匪,又有献厘金之策功劳,前面江北大营被攻破,还力挽狂澜保住了扬州,但在海廷琛看来,荣禄能以冲龄任高位,多半还是托了他父亲、祖父的余荫,更兼他是满人的缘故。此刻听荣禄说要反攻长毛,确实有些不信,“长沙、衡阳、湘阴、岳阳几处长毛兵不下数万,又有舟师接应,荣军门可不能大意啊。”
荣禄微微一笑说道:“长毛贼强弩之末,赖汉英并非全才之将,他还是有很大的破绽,稍后看本官破敌便是。海大人只管备好人手、府仓、营地,随后本官兵便会到来。”说完便起身告辞道:“一应所需都在公文中写明了,还请海大人尽快办差,本官现下就去湘勇营见曾侍郎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