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着最后一份力气,喃喃道:“陛下顾兄弟” 可是这声顾兄弟并不能唤回赵允煊的温情。 他手握着刀,手上的血滴下来,声音冰冷道:“朕手上这一刀,就当是还你为我大周征战沙场之功。但你目无君上,藐视皇权,诋毁皇后,就是死十次亦不为过,朕不杀你,若天下人皆效之,朕何以正法纪,何以统天下?” 说完就在钟大同不敢置信的瞪眼中猛地拔回刀,“噗嗤”一声,鲜血溅出。 就在众人的惊骇和恐惧之中,他却已转身,“哐当”一声那满是鲜血的刀便被扔回到了魏泽桉身边。 他扫了一眼魏泽桉,道:“后面的事你好生处理吧。” 赵允煊走到营帐门口,侍卫掀了门帘,就在他提脚准备跨出之时,听到后面钟大同挣扎着的垂死之声,道:“不过是一个女人,你竟因为我在背后” 可是那话尚未说完就断气了。 而赵允煊则是没有丝毫停顿地跨出了营帐。 为了一个女人吗? 就算那个人不是阿觅,但只要是他的皇后,他敢说出那样的话,就必死无疑。 他到现在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若他饶他,西北军就不会再是大周的西北军。 赵允煊离开,魏泽桉却是跪在了地上许久都不能动弹。 他很清楚,赵允煊杀钟大同,不仅是恼怒他出言诋毁皇后,也是在警告自己,甚至是,警告整个魏家。 是他之错,太过纵容这些将领,才会惹出今日之祸。 而且,说什么明禾郡主再不能生养,连他都不知道的事,钟大同是怎么知道的? 思及此,他只觉得心愈发的坠了下去。 他只怕,此事还未完。 赵允煊从魏泽桉营帐出来之后并未直接回帐,而是在外逗留了半个多时辰,在另一个营帐把伤口处理了,事情吩咐完了,衣裳也换过了,再在外面吹了一阵风,把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也都散了,这才回到主帐中。 阮觅模糊中听到动静,下意识伸手却发现身边无人。 睁开眼便看到了帐幔外面一身黑衣的赵允煊。 “陛下。” 她唤道。 赵允煊听得阮觅的声音就走回了榻边,掀开了帐幔,坐到床前,道:“吵醒你了吗?” 神色平静,声音低沉温柔,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阴寒和戾气? 可是阮觅是调药的,嗅觉最是灵敏,哪怕赵允煊已换了衣裳,但她还是立即就嗅到了异样,然后目光就顿在了他手腕上扎的白色布条之上。 她伸手,小心的握住了他的手,道:“这是怎么了?” 赵允煊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顿在她白嫩娇软的小手上,一个闪神,一句话就冒了出来,道:“无事,杀了个人。” 另一个营帐中,明珠公主翻箱倒柜的折腾着,终于从箱底找出了一件丁香色的暗纹长裙,她松了口气,拿着长裙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脑中就闪过阮氏那张明艳逼人的脸。 这是阮氏惯爱穿的颜色,她自己一向只偏爱各种红色粉色,因为那些颜色能把她的娇嫩和艳色极尽的烘出来,而丁香色这种寡淡的颜色她是不爱的。 可是半年前她第一次在御花园看到阮氏,见到她穿这身衣裳,竟觉得那般好看,好像满园的春色都尽被这一身吸走了光芒似的。 鬼使神差的,她便命人仿做了这一件。 只不过她试穿一次之后就再没穿过。 却没想到,这次意外得带过来,竟可能会派上用场。 她的手抓着衣裳,慢慢用力,差点抓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忙又手忙脚乱的松手,抚平着那些被她自己抓出来的皱褶。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帝:郑绪都能刺上一剑,朕怎么能被他给比下去? 第111章 秋狩四 翌日阮觅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她坐起身醒了一会儿神, 想到今日秋狩正式开始,赵允煊应该是一早就出去了。 冬青和秋兰端了水进来服侍, 雪影就在一旁侍立着。 等阮觅梳完装, 冬青和秋兰退下,雪影才禀道:“郡主, 昨日钟大同已经去了。” 阮觅一愣。 钟大同? 这才又想起昨晚那一场风波。 他死了吗? 她脑中立即想到的不是郑绪刺他一剑的事。 而是昨晚赵允煊跟她说的一句话, “无事,杀了个人。” 当时她还错愕了一下,万没想到赵允煊会突然跟她说出这么一句话。 但他说完之后就又笑了出来, 眼神温柔至极,委实不像杀了人的模样。 她看他那样子便也没再问下去。 他是皇帝, 有些事情他若不说, 她便不想也不该去问。 却没想到他杀了钟大同。 她知道钟大同的死不可能是因为郑绪的那一剑。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 昨晚那暗卫就说过,钟大同的剑伤不在要害, 不会致死。 而且她和郑绪也相处过不少的日子, 知道他的性情, 更清楚他的身手, 他昨晚出手只是为了阻止钟大同诋毁自己,绝不是想要他的命要了钟大同的命,必定会引起很多后续的麻烦的。 她想到这些心情有些复杂,就问道:“死了吗?对外说的是什么死因?” 军中最重义气。 地方将领抱团更是严重。 那钟大同不管是不是皇帝杀的,他们都不会也不敢怨恨皇帝,不敢找皇帝麻烦, 就只会把怒气都迁到郑绪身上。 她担心这事会引起魏家和西北军对郑绪的怨恨,暗中会出手对付他。 雪影道:“魏少将军今日一早就已经跟陛下请罪,道是钟大同酒醒之后,自知自己酒后失言,犯下了大不敬大罪,所以自刎谢罪了。” 阮觅一愣,随即略带讽意的扯了扯嘴角,低声道:“他这倒也是煞费苦心了,总算是替钟大同和钟家保全了最后的颜面,不过希望魏家和西北军真能明白他的苦心才好。” 酒后失言,自刎谢罪。 都自刎谢罪了,皇帝总不好继续追究下去。 可阮觅觉得,这事没有后续才怪。 魏泽桉的确尽力了。 但他毕竟年轻,威信,手段和震慑力都远不及他的祖父。 他说钟大同是自知犯了大不敬之罪自刎谢罪。 但跟随过来的西北军不管是知道真相的,还是不知道真相的,他们都不能接受这个说辞,心中都盈满了恨意。 盈满了对郑绪的恨意和愤怒。 不知道真相的,他们了解钟大同的性子,怎么会信什么他会自刎谢罪? 他们直接认定就是郑绪的那一剑要了钟大同的命。 至于知道真相的,正如阮觅所想,他们不敢怨恨皇帝,便认为是郑绪的那一剑把事情闹大了,才会引来后面的祸事。 若没有闹大,不过就是一场酒后荤话而已。 所以着都是郑绪的错。 甚至,还有人暗中迁怒到了阮觅的身上。 认为她是妖姬祸水。 秋狩在马上和利箭间,还有一日一日的篝火宴中划过去。 仇恨不会消除,只在暗中愈加滋长。 这晚郑绪仍是沉默简单的用了晚膳就回了帐中。 “将军,” 他的侍卫看到他回来,就递给了他一封信,道,“先前一个兵士请属下将这份信转交给将军,看其衣着,应是西北军的人。” 郑绪听说西北军的人送信给他,并不怎么意外。 这些时日西北那些个将领看他的眼神都满是怨怒和杀气作为武将,对杀气的直觉一向都是最精准的。 他伸手接过,打开。 可是当他展开信,看到信件中的内容,原先漠然的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来,手中的信件更是一下子捏紧,青筋暴出,牙关紧咬,面上漫出了一层杀意。 写信之人约他在垣山后山比试。 比试就比试。 可写信之人约莫是怕他不肯赴约,在信中说,我知道你在江南时曾和明禾郡主有过私情,是以你才不能忍受钟将军酒后对明禾郡主的半点不敬之辞,附信的这幅画是有人从明禾郡主的书房偷出来的,如若你今晚子时不能单独赴约,这幅画就会被呈交给陛下。 信中的确附了一幅画,是一女子偎依在一男子怀中画像。 男子是他。 而女子,正是明禾郡主。 一个时辰后。 垣山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