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梁和兴自己,无端端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出来? 长公主是贞和帝的长姐,当年母亲死遁,皇帝才三岁,之后可以说是她看顾着长大的。 她对这个弟弟自然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呵。 她一手看顾大的弟弟。 长公主想到这应该是皇帝的手笔之后就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阮觅却是接了她的话道:“而且,就算是把所有的灾民和这满城无辜的百姓封锁在城中也是没用的,因为这瘟疫源自灾后的鼠虫,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外面仍然会爆发。还有,把陵江城封了,这里面很快就会尸横遍野,孕育出更加多的蛇鼠虫蚁,人可以封住,蛇鼠虫蚁能封住吗?”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哪怕是在城外挖壕沟,一天十二个时辰用火烧以隔绝蛇鼠都没用,因为会有食腐尸的秃鹰和会飞的蚊虫飞出去,这里只会变成一个超大的毒城而已。届时这瘟疫才是真的完全控不住,整个江南,甚至大周才是真正的危矣哪怕是最后他们觉得已经完全控制不住,想要火烧陵江城都没有用的。” 阮觅说的认真,到后面真的就是就事论事。 但其他几个人听得却是面色发白,简直是毛骨悚然。 史知府颤抖着声音道:“可是,可是现在怎么办?太子殿下” “不是太子殿下下的命令。” 阮觅看了他一眼,最后目光却定在了郑绪身上,道,“这不是太子殿下下的命令,来之前我曾经和太子殿下多次谈起过江南的水患,其中也讨论过多次瘟疫,他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他怎么可能下这种残暴又愚蠢的命令?” 阮觅已经从先前的愤怒之中平静下来。 她看向郑绪,道,“我跟你去见梁都督。” “觅觅!” 长公主失声道。 她道,“我去见他。” 阮觅回头看了一眼长公主,挤了一个笑容出来,温柔但镇定道,“师傅,你要留下,你必须留在这里镇定这满城百姓的心。” “至于我,我不懂这中间复杂的权谋斗争,我去见梁都督,只是去告诉他,下令锁城,不仅是在屠杀这十几万的灾民和城民,同时也是在将自己逼上绝路我不信他的数万部下和将士,对这样的决定会是无动于衷。” “而且,他不敢杀我的,现在只有我知道怎么控制疫情,怎么治疗瘟疫。他杀我,也是在断绝他自己的生路。” 说完她又看向郑绪,道,“不要说什么是太子殿下的手谕,太子殿下派长公主来赈灾,派江宁都指挥史纪家送来物资,满城百姓和所有的灾民都知道,现在物资被扣,梁都督还要说是太子殿下的手谕,我们全城百姓和灾民都会反抗,纪家也不会认这样的矫谕。” “郑大人,也希望你能想清楚。” 说完她轻笑了一下,道,“我不仅相信,太子殿下不会下这样的手谕,我还相信,梁都督若是一意孤行,太子殿下肯定很快就会出兵讨伐他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不论梁都督想要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她的目光澄净又清澈,明亮得像是能看进人的心里。 郑绪心中一阵一阵的钝痛,这一切都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因为梁和兴不仅是他的上峰,同时还是他的姑父。 所有人都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翌日一早,阮觅就和郑绪还有史知府一起去了城下军营。 顾柔远远就看到了阮觅。 果然是她,竟然真的是她! 她的指甲扎进手心里,扎得鲜血淋漓都不觉得痛。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想到阮觅处处诡异,想到她一个普通的商家女,如何会懂什么医术,会懂控制瘟疫? 她脑中划过什么,突然想起来,当年在南阳侯府的时候,阮觅就根本不会什么医术毒术当年南阳侯府的她,和现在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她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心道,难道,她这身子里,早就换了一个人,她现在,根本就不是当初的阮觅,而实际上也是一个穿越女? 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的话,他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是个妖孽吗? 谁知道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丑八怪? 第84章 相见一 营帐中, 梁和兴坐在主位席上,下面是坐在矮几前的郑绪, 史知府, 阮觅以及纪云。 虽则除了纪云之外,面前这几人俱已经知道了那所谓的太子手谕之事。 但梁和兴还是只当他们不知般, 用沉痛的语气将那手谕内容说了一遍。 说完他还总结道:“此事着实令人痛心, 但瘟疫肆虐,太子此令,也是非常之期的不得已之举。各位, 本督今日召各位前来,就是想要跟各位好好商议一下, 要如何有条不紊的执行太子殿下的手谕的。” 众人的面色都十分难看。 其他人早已知情, 面色虽难看但倒还算镇定。 但纪云却是第一次听到。 他还年轻, 这种情况之下如何稳得住? 封锁十几万百姓于城中任他们自生自灭,这么残暴的行为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怒道:“太子殿下不可能下这样的手谕!梁和兴, 你矫传太子殿下这样的手谕, 行如此残暴之举, 是何居心?” 梁和兴看了他一眼, 也没生气,就把一道黄绢从袖口中取出,放到了桌上。 他道:“纪小将军若是不信,尽可以验验这东宫太子的印鉴可是真还是假。” 纪云伸手取过。 那印鉴自然是真的。 他的手捏紧,因太过用力而微微的颤抖。 阮觅看了一眼那黄绢,伸手从纪云的手中取过, 扫了一眼就按回了桌上,然后冷笑了一声,道:“梁都督为官多年,想来应该知道,我大周的每一任太子,都有两个印鉴,一个是东宫印,一个是太子自己的私印。” “梁总督这个,的确是东宫印。但梁总督可能是有所不知,太子殿下是陛下病倒之后册封的,尚未行册封礼,亦尚未搬到东宫,这枚东宫印,根本就不在太子殿下的手中。这段时间,太子殿下所有的批示和手谕,用的都是太子殿下的私印,梁总督您不知道吗?” 梁和兴的脸沉了下来。 不仅是梁和兴的脸沉了下来,就是郑绪,史知府还有纪云的面色都十分古怪了起来。 古怪而又愈发的凝重。 他们也都觉得太子殿下不会发出这样的手谕。 可这东宫印若是真的。 那这手谕是谁发出来的? 这简直是让人不敢想。 而郑绪的心情还要更复杂些。 他想到了之前阮觅曾说过,这不可能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因为她在来江南之前就曾跟太子殿下数次谈过江南水患的事情。 可是在见到她之前,他从没听说过京城有一个明禾县主。 更没有听说过太子殿下和哪个女子关系亲近过。 不是都说他不近女色不,除了对他身份未大白前娶的那个商户女极其宠爱之外,从未对其他女人有过什么意思。 所以,她跟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的心简直像是受了无数重的煎熬。 而梁和兴则是目光森森的看了一眼阮觅。 他叹道:“明禾县主,这是你的说辞,但本督镇守江南,认的只能是陛下的圣旨和太子殿下的手谕,如你所说,这东宫印的确是千真万确的,那这手谕,就的的确确是真的。现在太子殿下监国,他下的旨意,等同圣旨,本督若不遵从,就是抗旨不遵!” 说完他就又道,“县主,你是京城贵女,这江南之事原和你无关。只是青禾县主心地良善,这才以大夫之身为灾民医治时疫,解痛除病,若县主仍愿意留下,本督代江南的百姓谢过县主,但若是县主想要离开,本督亦无权置喙。” 言下之意就是朝廷的事却是不该你管的。 阮觅冷笑,道:“梁都督,你心中明知自己拿的是假的太子殿下的手谕,可仍要一意孤行吗?” “把她带下去!” 梁和兴突然厉声道。 “都督!” “梁和兴!” 郑绪和纪云同时唤道。 梁和兴没有看郑绪。 他的目光从阮觅的身上移到按着剑柄站起了身的纪云身上,再从纪云身上放回到阮觅身上,然后目光慢慢软和了下来,叹道:“县主,纪小将军,你们先下去吧。” “我们今日,要谈的是如何执行太子殿下的命令,保护好江南百姓的,而不是争论这手谕的真假让灾民入城,也是为了江南的百姓着想,只要操作好了,可能并不是像二位想的那么糟糕,二位情绪激动,先下去歇一歇吧。” 阮觅起了身,道:“那梁都督就和郑将军还有史知府好好议一议吧。” 她和他们相处日久,对他们也算了解。 虽则史知府太过谨慎被动,郑绪又是梁和兴的下属,但要说的话,她相信他们定会和他说的。 她看向全身紧绷的纪云,道,“纪将军,你的职责是守护给灾民的物资,这里的事那就让他们好好议议,我们先下去吧。” 纪云的手紧按着剑柄。 他心中不甘。 但他也知道他若现在就出手,是敌不过梁和兴的。 反让自己陷于被动。 还不若之后伺机而动。 他默了片刻后就躬身给阮觅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阮觅被请去了一个帐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