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又劝道:“觅觅,你一向聪慧,也已经不是小孩子,当知道这世上女人从来都不是靠情情爱爱活着的,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当替凌哥儿考虑,他可是侯爷的嫡长子,你若不回侯爷身边,将来凌哥儿怎么办?” 阮觅听到自己二婶说起凌哥儿就回过了神来。 她知道自己得赶紧表个态,不然这二婶还不知道有多少话说。 她挤了个笑出来,道:“二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听了你刚刚说的那些外面的传言有些担心而已。” 阮二婶松了口气,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侯爷爱重你,那是好事,也歇了旁人想要进侯府的心思。” 说完又叹了口气,道,“觅觅,二婶知道你不喜自己的事情被别人这般乱搬,但事有两面,毕竟你的出身比不上那些世家贵女,外人皆知侯爷看重你,也能让旁人不敢轻视你,不能随意打你和凌哥儿的主意。” 阮觅苦笑。 若他只是个西宁侯,说不定真的可能歇了旁人想进侯府的心思。 可若他是元后嫡子呢? 甚至是他们大周的储君呢? 她不知这外面的传言是何人所传,但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在给她布置一道一道的催命符。 因为顾云暄越是看重她,将来容不下她,想要她命的人就会越多。 可笑顾云暄还说只要对外说她要深居祈福,就能挡了外面的明枪暗箭,她还能跟以往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要入了这个局,哪里还能置身事外? 他心里想必其实也是清楚得很。 否则干嘛专门安排人给她说宫里宫外,朝堂内外的事情做什么? 布了局,就只等着她一步一步往里踏。 而她偏偏,也退无可退。 因为,你若退,怕不是最后只能退到悬崖边,跌的粉身碎骨。 “迟则生变,觅觅,你还是早点搬回侯府吧,不然婶娘这心啊,总是七上八下的。” 阮二婶又劝道。 她看阮觅显然不怎么将她的话听在耳中的样子,又叹了口气,道,“觅觅,你也不要嫌二婶啰嗦。这事,你真的是越早搬回侯府那边越好,不说侯府那边,就是福州那边,我猜测,以你祖父祖母他们的性子,得知了侯爷立功归来,得封侯爵位的消息,怕就要赶到京城来了,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二婶啰嗦的事了。” 第32章 色起 福州那边, 就是阮觅的家人。 阮觅的祖父祖母,父亲继母还有大哥大嫂。 阮觅看到自己二婶眼底对自己的担心, 原先游移的心神就慢慢收了回来。 她本就不是什么悲观消极的人, 虽则是被迫入这个局的,却也能很快就调整过来, 别人都巴不得她过得不好, 那她是万万都不会让自己过得不好的。 反正让自己过得被动狼狈那是万万不能的。 就是顾云暄那里。 既然对外和离是作不得数了,而他也承诺了不会娶别人,甚至不会让别的女人诞下子嗣这种话虽则听听也就算了, 但她自然也不会自怜自艾的把正妻的位置让给别人那不亚于躺在了砧板上任人宰割。 所以未和离便未和离吧。 但她却也没打算要顾云暄她想到那些梦,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死了, 玄凌被他的那些女人毒死了, 而他却还是继续高高在上的活着, 睡着那些害死她和玄凌的那些女人们,就委实不可能再和他做回夫妻。 这是他自己说的, 她不愿见他, 也是可以的。 而且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顾云暄这么做是因为他有多爱自己。 不过是起于色, 终于他的掌控欲罢了。 以前她不懂他。 但那日听完他的那番话之后却好像一下子就懂了。 甚至包括他为何不肯对自己放手都懂了。 在那样一个困境中挣扎着生存下来的人。 他对他自己, 对他身边的一切,怕都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掌控欲。 他不可能接受自己对他的叛离。 亦不能接受圣上或者任何人掌控他的婚事。 所以他便要把自己钉在那个位置上如此而已。 但就是那么个位置,要怎么活,却是看自己的了。 她想要自由,想要自己能掌控住自己的生活,得先掌控住这个位置。 所以无关情爱, 这也算是一种合作了吧。 想明白了,也就没什么可郁结的了。 阮觅觉得,这也就她了。 若是其他人遇到顾云暄,真是九条命都不够死的就她,也还是靠了神灵托梦才躲过了第一个死劫,真是半点轻心不得。 她看向阮二婶,笑道:“来就来吧,我也几年没见祖父祖母还有父亲大哥他们了,他们来了也好。” 说完又莞尔,道,“二婶,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到我这里来念经我已经特地从源山寺请了一尊佛像在庄子上,他们要是到我这里来念经,就过来陪我一起念好了。” 阮二婶: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孩子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啊! 怎么就这么倔呢! 她忧心忡忡道:“觅觅,你还真打算就这么一直住在这个庄子上吗?” “嗯,当然了,” 阮觅点头,很是认真道,“二婶,你忘了,顾云暄不是都当着满朝文武说了,我跟他命格不合,不能住回侯府的,要深居祈福吗?所以我这才特地从源山寺请了佛像我这要是现在就搬回侯府,那顾云暄岂不就是犯了欺君之罪?那可是要灭九族的。” 阮二婶: 她终于是彻底劝不下去了。 所以阮觅最终还是继续留在了庄子上。 不过发生了这许多事,庄子上不可能再像往日那般平静。 阮家陆续收到了不少邀请阮觅参加各种宴会宴席的帖子。 甚至还有马车出了“故障”,某个夫人姑娘在源溪山庄不远处“身体不适”过来请求借宿借口水的,真是无奇不有。 就是宫中,岑太后和温淑妃都先后赏赐了不少东西到阮家,安抚阮觅先时因赐婚一事受到的“委屈”。 不过这些都不难打发和应对。 五月初,西北世家家主,原西北督府都督魏鼎携其夫人魏老夫人入京。 阮觅知道,这风浪才是真正的来了。 因着这事,就是阮二婶递过来消息,道是阮二叔已经收到了福州那边的信件,上面说阮老太爷自得了顾云暄立功回京,得封西宁侯的消息,不知道京中阮觅和顾云暄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加上他们还从来都没见过小重外孙凌哥儿,就把福州那边的事暂时交给了阮二老太爷,正举家来京城的路上之时,阮觅也只是“哦”了一声,心道,这后面可真要不知怎么热闹了。 陪同魏鼎魏老太爷和魏老夫人入京的是他们的长孙,现在的西北督府都督魏令绪的嫡长子魏泽桉。 魏老太爷入京的第二日就携了长孙魏泽桉上朝见驾。 贞和帝见到魏老太爷自是十分激动,还有些愧疚等各种复杂的情绪。 他道:“老将军一路辛苦了,朕听说,此次对西域和西越之战,老将军不顾年迈和旧伤,还曾数次亲自带兵上阵,杀敌无数。老将军镇守西北数十年如一日,我大周边疆的安定,多劳老将军和边疆的战士了。” 魏老太爷就谦恭道:“食君禄,分君忧,我们魏家世代受陛下恩宠,理应替陛下分忧,更何况保疆卫国本就是我们西疆每一个将士的职责所出,老臣忝当陛下之盛赞。” 这样一番抚慰和寒暄之后,贞和帝又道:“朕听说此次老夫人亦随着老将军一起来京了。这一路长途跋涉,老夫人身体可还好?朕打算着人举办一个欢迎宴欢迎老将军和老夫人,可要等上几日,待老夫人歇上几日再办?” 魏老太爷道:“多谢陛下挂念和体谅,臣妇近年身体的确病弱,此次长途舟车劳顿,在数日前便已病倒,近日怕是的确不胜宴席的繁冗,要辜负了陛下的心意,还请陛下恕罪。” 贞和帝自又是一番慰问,又道“既是病弱,何必赶着入京,也当痊愈了才好”云云。 魏老太爷道,“此次臣妇定要拖着病体上京,一则是她自嫁去西北,已经有数十年未曾回京,心中挂念,二来还有一件事,这两年来一直困扰在她的心头,已成她的心病,所以无论如何片刻也不愿等,定要入京。” “此事其实也困扰了老臣两年,奈何彼时西北战事正酣,此事又事关重大,老臣未经确认,不敢信中冒然上奏,是以此次西北战事平定,老臣才携臣妇上京,想要当面禀告陛下。因事关重大,亦不敢再拖延,还请陛下准奏。” 贞和帝一怔。 他定定看着魏老太爷。 虽则此事在得知魏鼎入京之后他就知道是早晚的事了,但此时魏鼎入朝不过三刻,就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这个话题,还是让贞和帝有些微的失控之感。 但他很快收敛了这份微妙的情绪,温声道:“是何事竟然让老将军和老夫人这般困扰,又需得老将军特地上京跟朕禀告?老将军不必拘泥,就请直言即可。” 魏老太爷道:“陛下,是有关陛下中宫嫡子二皇子一事。” 原本大臣们都已经听皇帝和魏老太爷的对话听得头晕脑胀,欲睡而不能,十分的痛苦。 魏老太爷这么一句话他们先还未反应过来,待片刻之后,就激灵一下被惊醒,真是比什么药都管用。 满朝皆惊。 皇帝唯一的嫡子二皇子命丧于二十一年前的明和宫大火。 彼时他不过五岁。 这都二十多年了,朝中大臣已在朝堂二十多年的本就不多,更何况那事本就是一个禁忌,从来无人敢提起。 是以朝臣们甚至都早已经忘记了皇帝还有一个嫡子。 唯有承恩公岑伯濡和岑家的人,还有温次辅温时正等人神色都凝重起来,心往下面坠了坠,看着魏老太爷的眼神也利了起来。 他们想的是,这个魏鼎,不会是借西北打了胜仗,特地回京,倚老卖老,想要给谁泼脏水了吗? 事实上,不仅是他们这般想,所有的朝臣反应过来后也都这般想当然,他们想的不是魏老太爷要给谁泼脏水,他们想的是,当年明和宫大火,二皇子被烧死一案皇帝轻飘飘的以“意外”二字结了案,所有人都把这件事情放下了,但魏家人却不可能放下。 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魏家人这是想要翻案,替二皇子和魏后追寻公道来了。 他们都是竖着耳朵小心翼翼的觑着地上那一排排的官靴和官袍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