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徐氏给笑着叫住了。 “你二哥不是说巳正时分方才进城, 你这时候就跑过去做什么?而且,你不吃早饭了?” 薛元青身为神策军, 头一次随着孟锐出征河北保州征讨匪人,不想将匪人围剿殆尽的时候山西大同却有紧急军情送达,说是鞑靼大举犯境。 兵部和皇帝一商议, 竟是让原打算班师回京的孟锐中途转道去山西襄助。 徐氏和薛清宁原只以为薛元青此去几个月便会回京, 不想这一去竟是去了近三年的时光。直至月初在薛元青的家书中方才知道战事已毕, 大军会于今日到京。 薛清宁与薛元青一向要好,现如今却近三年不见。得知他今日回京, 如何还忍得住?早就磨着徐氏答应, 今日她必定要去接薛元青。 徐氏拗不过她,也只得应了。却不想薛清宁这一大早的就要出门。 不过薛清宁自然有她的理由。 “大军巳正时分进城并不代表他们一定是在巳正时分到达。我事先已经叫人打探过了,其实他们应该早就已经到了的, 只不过在京郊十里外的驿馆修整而已。等到了巳正时分时分再入城门, 个个看起来精神抖擞, 岂不是威风凛凛?若不然一个个看着蓬头垢面, 无精打采的, 不单神策军没有颜面, 就是皇上也会脸上无光。我是要到京郊去接二哥和三哥。至于早饭, ” 她嘻嘻一笑, “刚刚在屋里我已经吃过几块果馅酥饼,也喝过一碗杏仁茶了,现在饱的很。” 徐氏见说不过她,也只得罢了。叮嘱她:“你多带两个家人跟着。再有,将帷帽戴起来。” 年后就是薛清宁十四岁的生辰,今非昔比,她已经长成了个少女,再不可如小时候那般随意出门了。 徐氏话音才落,绿檀连忙叫小青会内室取帷帽来。 薛清宁笑着接过,抬手随意的往头上一合,转过身就往屋外走。 看得徐氏直摇头,笑着同孙妈妈说道:“分明都已经这样的大的人了,可说话做事瞧着还是一团孩子气,再没有半点规矩的。” 孙妈妈晓得徐氏最喜薛清宁,虽然口中说着这般的话,但心中却是一直觉得自家的女儿是世间最好的。 就笑着说道:“这日子过的可真快,谁料想姑娘这一眨眼就长成个大姑娘了呢。年后就是姑娘十四岁的生辰了,这亲事,您还是觉得郑家的那位大公子好?” 徐氏只有薛清宁这一个女儿,爱若掌上明珠,是肯定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的。 其实这两年徐氏一直在留意。不过这留意来留意去的,始终觉得还是郑明辉最好。 孙妈妈是徐氏很信任的人,对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就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年我冷眼看下来,还是郑家的那孩子最好。又斯文,又沉稳,又上进。现在才二十二岁,却已经是户部主事了。他父亲又是鸿胪寺卿,朝中人脉宽广,他往后的仕途自不必说。他母亲我也是见过的,是个和善好说话的人。” 这嫁女儿,不但要看男儿的人品性格,他的父母也很重要。若不然,就算丈夫再好,但若他父母不好说话,做妻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孙妈妈对此深以为然。 想了想,问道:“就不晓得那郑家是个什么意思。那郑公子毕竟已经二十二岁了,他父母难道就不急?” 二十二岁,确实早该成家了。 “怎么不急?”徐氏笑起来,“不过我看他母亲的意思,也是属意我家宁宁的。这不是宁宁年纪还小,元韶也还没有成亲,就暂且等着。这几年你也看到了,宁宁和郑公子见过数次,彼此相处的也融洽。我估摸着,他们家过些时候应该就会上门提亲了,到时等办完元韶和念云的亲事,正好就可以办宁宁的。” 年后韩念云守孝期满,两家已经说定三月嫁娶。 孙妈妈也笑起来:“这样正好。二公子现在也回来了,也该给他相看一门亲事了。若相看的快,说不定明年一年咱们就能将大公子,二公子和姑娘的亲事都给办了呢。” 一年之中将自己子女的人生大事都给办妥了,这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徐氏笑着跟孙妈妈说了一会儿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说道:“我这两日想着,宁宁现在大了,再让我跟我一块儿住着也不好。再者,她住在我这里,凡事都是我给她打理的妥妥当当的,下人也有我管教着,她半点儿心都不用费。但往后她嫁人了,总是要管家的。这样,你待会叫几个人去将园子里的静雨轩收拾干净,过几日让她搬过去住。先让她学着如何管理自己院里的事务和下人,我再教她掌中馈,这样等往后到婆家管事的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什么都不会。” 孙妈妈深以为然。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屋,自去挑选做事麻利的仆妇丫鬟收拾静雨轩。 薛清宁一走出大门,就看到马房的人已经牵着踏雪胭脂站在门口。 孟锐那年临出发去河北保州的时候已经交代下,叫人将踏雪胭脂送来荣昌伯府给薛清宁。 最开始薛清宁跟着薛元青去郊外马场骑马,孟锐要将踏雪胭脂的时候薛清宁还不敢收,觉得不能收他送的太贵重的东西。可后来跟孟锐渐渐的熟悉起来,不知不觉中连红珊瑚手串,花丝嵌珍珠的赤金镯子这样贵重的东西都被孟锐强迫着收下了,再收一匹踏雪胭脂马薛清宁好像都没什么感觉了。 便收了下来。往后但凡天气好的时候,也会牵着踏雪胭脂到郊外练马。于是这两年多下来,至少她已经是敢骑马出门了。 这会儿一见踏雪胭脂,她就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又从小青手中接过先前就预备下的料豆喂给它吃。 然后才翻身坐上马背,一拨马头往城外而去。 时辰还早,街上没有什么人。等出了城门,人就越发的少了起来。 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路旁树木的叶子早已落尽,农事也已忙完,入目多为萧瑟之景。但这会儿薛清宁心中一团高兴,倒是觉得这沿路的景致很好。 甚至连吹在身上的风都不觉得冷了。 一路疾驰,终于赶在辰时到了驿馆。 薛清宁翻身下马,就看到驿馆门外有两个兵士把守。看到她走近,立刻抬手喝问她是什么人。 纪律还挺严明的。 小青忙上前,报了薛清宁的名姓家世。然后又说道:“我们二公子也是神策军,我们姑娘过来,是想见他。” 随即报上了薛元青的名姓。 薛元青这两三年颇立了些战功,已经升为了一个小头领 ,这两个兵士都是知道他的。 只是这驿馆里面现在全都是神策军,统军说过,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便有一个人请薛清宁在门外稍等,另一个人转身入内禀报统军,讨他的示下。 这统军便是孟锐。正站在屋子的正中,由影青服侍着将他的那一身盔甲穿在身上。 却好像是不喜欢穿这盔甲的,正在跟影青抱怨:“上战场的时候穿这个也便罢了,那是没法子的事,现在又不用上战场,只是领军回京,穿这个做什么?就为了给别人看的啊?” 影青觉得天底下能说这番话的人,也就只有他家这位世子爷了。 忍着笑劝说他:“穿这个原就是给别人看的啊。您想,京里的那些个贵女,平常哪里见过您这样穿着盔甲的青年将军啊。您又生了这一副俊朗的好相貌,待会儿一进了京,您端坐在马背上,那些个贵女见了,不得失声尖叫,对您芳心暗许啊?等到了明日,咱们靖国公府的门槛肯定要被媒婆给踩破了。” 一顿吹捧下来,抬起头,却看到孟锐目光凉凉的在看着他。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话这么多?还是说跟着小爷在军营中待了这几年,想女人了?成,待会儿一回到家,我就叫母亲给你张罗个合适的姑娘成亲。” 孟锐其实是个好主子。但凡没有做错事,那他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所以影青也不怕孟锐,闻言笑着行了个礼:“那小的就先谢过世子爷了。” 他较孟锐还要大几岁,确实该成家的。孟锐说这话,也不全是打趣他,确实想着回去之后让孟夫人寻摸个合适的姑娘给影青。 不想影青却还要打趣他:“此番回京,夫人肯定要世子爷您成家了。说不定夫人早就已经相看好了个合适的姑娘,只等您一回去就要您拜堂成亲呢。” “成什么亲?” 孟锐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小爷我看着女人就嫌烦,话都懒得同她们说一句。还是一个人自由自” 话未说完,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喊报告的声音。 孟锐收了声,沉声的说道:“进来。” 先前的那个兵士便走进屋来,弯腰对孟锐行礼。随后恭敬的说道:“报告统军,驿馆外面来了位姑娘,说是薛判官的妹妹,过来找他。驿馆重地,小的不知道该不该放她进来,特来讨统军的示下。” 影青惊讶起来。 薛判官就是薛元青,他的妹妹,那就是 正要说话,就看到孟锐已经抬脚快步的往屋外走。 那个兵士还一头雾水。迟疑了会儿,问影青:“统军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要不要放那位姑娘进来啊?” 影青心想,还要放什么放?没看到世子爷已经直接出门去见她了么? 只是世子爷,您刚刚才说看到女人就嫌烦,话都懒得跟她们说一句,感情在薛姑娘这里都是不算数的啊。 、第124章 小白眼狼 薛清宁现在还在驿馆门外等候着。 心里盼着早些儿见到薛元青, 所以一直朝着院子里面望。 就看到拐弯处有个人正快步的往她这里走。 这驿馆的院子里有一棵榆树。也不晓得栽种了有多少年头了, 现在树身一个人都合抱不过来。头顶枝叶如冠,想必夏日肯定是个乘凉的好所在。 不过现在已经是冬月,满枝头的树叶都已落尽, 只剩了无数乌褐色的枝干。 却未尝不是好事, 现在日光正好能无半点遮挡的悉数倾斜而下。 薛清宁能看到走过来的那个人身姿修长挺拔,行走间气势如虹。只是日光落在他身上所穿的那件银色铠甲上面,晕着深深浅浅的光, 往上她压根看不清那个人的相貌。 只以为这肯定是薛元青。 刚刚看那个守门兵士的意思, 分明是进去告诉薛元青知道的,那现在来的人不是薛元青还能是谁? 心中一边想着,没想到两年多不见二哥, 他竟然长的这样的高了, 一边已经朝着走来的人奔去,欢欢喜喜的叫道:“二哥。” 不想近到跟前,发现过来的人长眉修目,鼻梁高, 。一双仰月唇正微微的往上翘着。 “三哥。” 孟锐可不大高兴, 垂眼望着她。 穿一件大红色窄袖翻领胡服, 腰间系了革带,显得腰肢不盈一握。 头上却戴了一顶帷帽,白色的薄绢直垂到她的颈部, 看不分明她的相貌。 “啧, 你个小没良心的。过来只说找你二哥, 怎么就不见你说找三哥?” 孟锐吃味。一边酸溜溜的说着这话,一边抬手就去摘她头上的帷帽,“见到我了你还戴什么帷帽?你什么样儿我没见” 底下的话却如同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再也说不出来了。 就见眼前的少女梳着百合髻,鸦羽似的黑发间并没有戴一样首饰。但面如莲萼,其上晕着一层浅浅的红,是什么样名贵璀璨的首饰都比不上的。 现在她一双似秋水润过的眸子正盈盈的望着他,里面带着惊讶。 孟锐: 眼前的这个人眉眼神情分明就是薛清宁,但却又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小姑娘了。 再细一打量,刚刚因着惊艳而受到的冲击也慢慢的减缓。 终于明白过来是哪里不对了。 隔着近三年的时光,薛清宁五官长开,已经是一个少女,哪里还是以前的那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