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有贵十四岁的时候,他娘就开始给他张罗亲事了,老太太是怕什么时候再来个天灾人祸,陶家就此绝了根儿,只要把儿媳妇娶进门,生他三五个孙子,如此也就不怕老天爷往回收人了
彼时陶有贵是个半大小子,对于娶媳妇这事儿不怎么上心,但对男女之事却已经有了懵懂的认知。他经常和村里几个同龄的男孩儿摸去村外的小河边,躲在暗处偷看女人洗澡。
十五岁那年,陶有贵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春天。那天他本和同伴儿说好了去河边儿掏鸟蛋,结果人没来,他自己一个人在河边转悠了半天,爬树上摸了几个鸟蛋揣进怀里,准备回去给家里改善伙食。他正要下树时,看见树底下站着一个女孩儿扬着脖子望他。
“你是在掏鸟蛋吗?”女孩儿歪着头,两只手卷着自己的大辫子,眨着眼对他笑,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上透出两抹淡淡的红晕。
陶有贵心坎儿一颤,一时间竟有些语塞。这女孩儿他认得,是隔着两个村的张家村的,他曾偷看过她在河里洗澡,白花花的身子,比他看过的哪个女人都好看。
陶有贵从树上跳下来,没意识到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人前红了脸,他愣了愣,把怀里捧的鸟蛋递过去,讷讷地道:“你要吗?”
女孩儿冲他一笑,伸手接过来,不无羞涩地道:“谢谢,下回我有什么好吃的也给你。哎,对了,你叫什么名?”
陶有贵说出自己的姓名,问道:“那你叫什么?”
女孩儿盈盈一笑:“我姓张,叫雪梅。”
那天,陶有贵望着张雪梅离去的背影,一个人在河边傻站了好久。
他心里有了人,回去之后便着意打听这个张雪梅的事儿,只打听的结果却让他颇为失望。人说这张雪梅已不是大姑娘了,说她十二三岁的时候走丢了几日,说是走丢,其实是被贼人拉进山里糟蹋了好几天,说找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没一处好的。还说这张雪梅自那之后就破罐子破摔似的,成日里倒持得花枝招展的,看男人的眼神儿都带钩子。
陶有贵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失落至极,他脑子里始终忘不掉在树下仰头望他的那张俏生生的脸蛋儿,她笑得那么甜,怎么可能不是正经姑娘呢……可若真是正经姑娘……大概不会大白天的在河里洗澡吧……也许她家没地方呢,而且她也不知道会有人躲在暗处偷看……
他想了好些日子,想得五脊六兽,终于忍不住去了张雪梅他们村找她,他把她拦在了河边野地里,直问她是不是人家说的那种人。
张雪梅没回答,只吧嗒吧嗒地掉了眼泪。
陶有贵心里一下子就软了,说了几句好话也没见效,她反而愈发哭得厉害了。也不知是怎么个心思,他忽然就把她给抱住了。
张雪梅挣扎了两下便软软地依在了他怀里。她说她是被人糟蹋过,十二岁那年她自己一人去她姨家,半路上被两个歹人捂了口鼻拉进了林子里,噩梦似的整整过了三日,才被她家里带人寻了回来。自那之后她好长时间没敢出门,外面都是说她的闲话,她光上吊就吊了三回,后来看她爹娘苦得很,才断了这念头。她想自己是被人糟蹋了,又不是不检点地勾搭爷们儿,凭啥要受人家白眼儿。便是将来没个好婆家,自己也不能苦了自己,只一辈子守着爹娘过日子便是了。
陶有贵听了把她抱得更紧了,只说你放心,我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娶你做媳妇儿,往后有人敢说你闲话,我就揍死他!
张雪梅吸了吸鼻子,软绵绵地唤了他的名字,彻底把他的心给喊化了。
陶有贵打定了主意要娶张雪梅做媳妇,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跟他娘提,她娘便跟他说已给他定好了亲,对方姑娘模样儿虽不出挑,但性情是极好的,过了门儿保管是个贤惠的。
看着他娘的欢喜模样,陶有贵开不了口了,他看着她娘吃得千般苦头拉扯大自己,心里立了誓一辈子孝顺娘,半点儿不违她的意。
几日之后李忠去找了张雪梅,一脸愧疚地把这事儿与她说了。
张雪梅低头咬着嘴唇,好半天没言语。
陶有贵攥着拳头道:“雪梅,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我不能违我娘的意思。我……我对不起你……我心里有你,真的有你……”
张雪梅摇头道:“不干你的事,我也没指望着真能嫁给你,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行……”
她越是这么说,陶有贵越是自责难受,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沉默了半晌,张雪梅上前抱了陶有贵的腰,惦着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陶有贵身上一酥,瞪着眼望着她。
张雪梅贴在他身上,柔柔地道:“贵哥,雪梅这辈子做不得你媳妇儿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跟你好一场,往后我回想起来,念着有你这么个好人疼过我,我怎样都值了。”
陶有贵瞪着眼傻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不行……我娶不了你……我……不能……”
张雪梅道:“我早就不是干净身子了,往后嫁不嫁得人还不知道呢,便是我现在干干静静的,我也想给你,别人我谁都不想给……忠哥……你是不是……嫌我不干净,嫌我脏……”说完两眼盈盈含了泪水。
陶有贵再没说一句话,抱着张雪梅滚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三个月之后,陶有股=贵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