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山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就不计较了,挥挥手说:“你带走吧。” “多谢!多谢!” 他赶紧冲自己带来的人使眼色,让他们把赵祝升抬进车里,带回商家。 没过多久,晨鸡破晓。一缕微光照进客厅里,赵祝升躺在地板上,被一杯冷茶泼醒。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稍微一动后脑勺就钻心刻骨的疼,情不自禁闷哼了一声。 商元良站在他面前,背对着阳光,脸色阴沉沉的。 “当初是谁口口声声告诉我,只要能出人头地,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赵祝升看见他,沉默地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说: “我当初的确是那样想的。” “所以是阮苏让你没了志气?” “恰恰相反,要是没有她,我根本不会来找你。” 商元良讥嘲:“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她?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提拔你,栽培你,你却被她的几句甜言蜜语动摇决心。看看你自己,有志向吗?有前途吗?为了区区女人放弃已经到手的一切,简直愚蠢透顶!” 赵祝升摇头,“你不懂,就算我赚几十万、几百万,也抵不过跟她一起吃顿饭。” “她有那么好?”商元良气得快笑了。 他嘴角微扬,“她就是那么好。” “好,好个屁!你分明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我告诉你,你的命是我从总统那儿讨回来的,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你就把命还过来。” 天边云层散开,洒出一道金光。 商元良背着手走到窗边,仰望苍穹,“钱家的气数即将耗尽,属于我们的时代就要来了。” 赵祝升看着他瘦弱的背影,宛如在看一个疯子。 商元良就是一个疯子。 普通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哪个不是舒舒服服安养天年?只有他,临近耄耋了还野心勃勃,恨不得在死前打出一个天下。 这是他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最令人讨厌的地方。 他的眼中只有利,没有其他了。 商元良转过身说:“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开枪自尽,一了百了。要么就像以前一样乖乖帮我做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赵祝升沉默。 他走到他面前,将一把枪放在他手上,拍了拍他的肩。 “我不喜欢逼别人做选择,但是念在你是我侄子的份上,这里面的利益关系得给你讲清楚了。死是世上最轻松的事,懦夫最喜欢一死了之。而你若是跟随我,钱家下去后我就是第一,你跟在我身边就是第二,到时我们大可以想办法把她给捞出来。” 赵祝升垂眸看着枪,“你就那么笃定钱家一定会下去?” 商元良笑道:“不是我笃定,是时事注定。他们曾帮陈定山攻打天下,如今却成了他登基称帝的拦路虎,怎能嚣张太久?” 赵祝升皱眉道:“你既然心里已有把握,就不必再留着我,成人之美放我们自由不好吗?” 商元良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讥嘲道: “你少装什么纯真良善了,真以为你不说我不说,你屁股就是干净的么?当初要不是你来求我,我会留她当秘书?会一步一步提携他?这些可都是看在你面子上才做的,现在倒好,想过河拆桥?没门!” 他深藏心底最见不得光的秘密被戳穿,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抬起头说: “你答应过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这件事。” 商元良不屑地看着他,“你答应过我,我也答应过你。现在是你先背信弃义,那就怪不得我了。你选吧,我正好安排一下时间,去见见阮苏。以她的性子,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是被人设计的以后,就算你的尸体躺在她面前,怕是也不愿多看一眼。” 赵祝升拿着枪的手颤抖起来,闭着眼睛深深呼吸,许久后作出决定,把枪还给了他。 “这是最后一次。” 商元良缓缓露出一抹微笑,转眼之间恢复成和蔼可亲的大商人。 “我就知道你还没有彻底的无药可救,好,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他收起枪,拉了拉他的衣领,“你瞧瞧你,都成什么样了?快回家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休息吧,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 赵祝升离开了商家,商元良还借了他一辆车。 他开着车在晨雾弥漫人影零星的街道上穿梭,望着前方,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他迷迷糊糊地回到家,家中一片冷清,佣人都被遣散,阮苏母子也不在。 值钱的家具都拖出去卖了,客厅只剩一张来不及卖掉的沙发,形单影只地待在地板上,宛如被人遗弃。 他很努力很积极的陪伴阮苏生活了两年,到头来,又剩自己一个人。 赵祝升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哭了起来,倒在沙发上呜咽,哭声在客厅回荡。 一天过去,月出西山。 段瑞金快步走进这栋洋房,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大门。 第80章 客厅里满是酒味。 赵祝升躺在沙发上,衣衫凌乱双目猩红,手里拎着半瓶没喝完的酒,沙发底下则歪七扭八的倒着一大堆空酒瓶。 来客走到沙发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低沉。 “你就是打算用这种态度照顾她吗?” 他费力地抬起头,看见对方的脸,呵呵地笑起来。 “是你,段瑞……哦不,林大将军。” 段瑞金无视他的嘲讽,冷冷道:“起来。” 赵祝升没起,换了个姿势,四仰八叉气喘吁吁地往嘴里灌了几口酒,朝他打了个酒嗝。 “林大将军,不知你有何事来找我?是为了你那家国天下的远大理想,还是想传授你见异思迁的秘诀?” 段瑞金不闹不怒,平静地说:“我有正事。” “是么?”赵祝升摇摇晃晃站起来,仗着与他相仿的身高,揪住他的领带,逼得他不得不靠近一些,酒气随着呼吸喷在他脸上,“林大将军,对你而言什么是正事?小人实在不懂呢。” 段瑞金推开他的手,与他保持距离,吸了口新鲜空气道:“你用不着挖苦我,你我不是敌人。” 赵祝升冷哼一声,懒得再假装客套,往沙发上一趴继续喝酒。 “我知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我有办法把他们救出来。”段瑞金说。 他喝酒的动作停顿了一拍,没回头,嗤道:“你有什么理由帮我们。” “我不需要理由,只需要你给我一个承诺。” 赵祝升缓缓回头,戒备地看着他。 “什么承诺?” 段瑞金道:“保证照顾好她的后半辈子。” “后半辈子,呵呵……”赵祝升突然愤怒起来,把酒瓶狠狠往地上一摔。 碎玻璃与酒液溅到段瑞金身上,他皱了皱眉,没躲。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做出这种承诺?你算什么东西?” 赵祝升蹭地一下站起来,狠狠抓住他的衣领,胸膛因怒意剧烈起伏,“说什么后半辈子,好像你以前多照顾她似的,你不配说这种话,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是我!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也是我!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拜托我好好照顾她,唯独你不配!” 他越说越生气,脑袋一热,挥出了一拳。 段瑞金被他打得偏过脸去,几秒后与他扭打成一团。 两人都是体面的人,出现在外人眼中时永远衣冠楚楚。此时此刻却仿佛成了小孩打架,你骑在我身上我骑在你身上,抓头发扯衣服,拳脚并用。 段瑞金常年混在军队,体力占优势。赵祝升借着酒劲,受痛也不肯缩手。 两人打得不相上下,酣畅淋漓。 最后只听刷拉一声,段瑞金的衬衫被撕破了,胸膛暴露在外。 二人愣了愣,不约而同地松开手,不想看对方。 赵祝升打开了一瓶新酒,仰头望嘴里倒。 段瑞金摸出一根烟,却怎么也点不着打火机。他尝试了十几次,仍是无法成功,将打火机往墙上一砸,捏碎了烟问:“那两个孩子是我的吗?” 赵祝升本来背对着他坐在地板上,闻声放下酒瓶回头道: “当然不是。” “不是为何姓段?” “因为她傻,总觉得当年没救下你是她的错,你们段家又没有留下子嗣,所以想从这方面弥补一些。” “不可能!”段瑞金道。 赵祝升扬眉一笑,炫耀似的,“有什么不可能?孩子是我的,我并不计较他们姓什么,反正他们无论姓什么都喊我爸爸。难道你指望她在被你抛弃以后还为你生儿育女么?别做梦了。” 段瑞金回想起安安的脸,摇头。 “你没必要骗我。” 赵祝升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蹭一下蹿得更高,怒道: “他们就是我的孩子,你不信也得信!” 段瑞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知道么?你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他皱起眉,不知道对方又想耍什么手段。 段瑞金从西服口袋里摸出烟盒,慢条斯理地拆开外包装,最后留在手中的是十几根烟与一小块黑色固体。 他把那块东西丢到他面前,冷声道: “商元良发家速度如此之快,靠得可不仅仅是明面上的生意。你帮他做了什么才获得如此巨大的财富自己心里清楚,现在陈定山与钱家内斗得厉害,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等将来他弄掉了钱家,商元良不会过太久舒服日子。” 赵祝升没想到他才来晋城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眼神诧异,怒意消失,神色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