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地摇头,“回不去了,我哪儿有机会回去……” 对方偷偷看了眼门外,低声说:“闺女,我不敢放你走,你识字吗?要不你写封信给我。我托人带去给你娘,不管这边走不走得了,她心里起码有个底,不用牵肠挂肚的担心你。” 阮苏的本意是借她的帮助逃出去的,但是写信的话也可以接受。 她故作疑惑地说:“我识字,可这里没有纸笔啊。” 老妈子咬了咬牙,“你等着,我给你拿来。” 她说完走了出去,还特意将门锁上,以免别人进来打扰。 阮苏松了口气,坐在地上继续吃饭,思考着该写信给谁。 寒城不知道情况如何,还能寄信进去吗?要是不能的话,她该寄给谁? 还没想出答案,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老妈子回来了,欣喜地抬起头,却发现声音有点不太一样,眼神立刻转为警惕。 下一秒,房门被人打开,荣闲音走进来,笑吟吟地说: “天天呆在这里一定很无聊吧?你得谢谢我,我给你带了一个老朋友来。” 第60章 老朋友? 阮苏狐疑地看着他,实在想不出他能带来谁。 荣闲音往后站了一点,拍拍手掌。随着他的动作,一抹粉色倩影来到房间里。 阮苏已太久没有看见如此清新美丽的颜色,就像春天里闻到桃花香似的,心情都变得好了些。然而等她看清那人的脸,顿时惊住了。 小凤仙? 对方见她的表情那么惊讶,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对她。下意识回头看向荣闲音,后者使了个催促的眼色。 她只好抿着嘴唇,莲步轻移地来到阮苏面前,笑了笑说:“你看起来瘦了很多,胃口不好吗?” 阮苏因吃惊而僵硬的大脑慢慢转动起来,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想起离开前她说自己已有相爱的人时那羞涩的表情,快速理顺了关系,大失所望,同时生出一股强烈的被人背叛的愤怒。 “你要在婚礼结束后带给我看的人,难道就是他?” 小凤仙连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之前不知道后面会发生那种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关系。” 阮苏冷冷道:“那你可还记得我对你的叮嘱与告诫?” “记得,不过……”她低着头,眼神闪烁,“我想你还是误会他了,他不是你说得那种人。” “他不是那种人,那他是哪种人?好人吗?他现在把我关在这里,难道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吗?” 面对如山铁证,小凤仙无法辩解,脸颊通红地低着头。 “你们都是我很喜欢很重视的人,不要闹成这样好不好?” 她以为这是在发脾气,在闹? 阮苏对她彻底失望,转过身背对着她。 “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阮苏……” 小凤仙往前走了一步。 “滚!” 她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十分怀疑要是自己坚持走过去的话,可能会挨一顿痛揍,只好回头求助地看向荣闲音。 荣闲音目睹全程,没有开口,此时也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出去再说。 二人锁门上离开,转身时正好碰见老妈子回来。 后者手里拿着纸笔,看见他们浑身一震,连忙藏进衣服里。 荣闲音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问:“你在干嘛?” “我、我进去收碗筷……”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温和地说道:“不用收了,明天一起收,回家休息去吧。” “谢谢老板。” 老妈子松了口气,快步往外走,背影消失在院门外。 小凤仙无暇注意她,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歉疚地说: “抱歉,我还以为我能让她回心转意,结果……要不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说服她的。” 荣闲音笑着摸摸她的脸。 “不必放在心上,她不愿意合作就随她去。今夜月色正好,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出去逛逛吧。” 小凤仙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开心地点了点头。 “好。” 二人携手离去,脚步声越来越远。 第二天上午,小凤仙拎着一个食盒,独自走进阮苏的房间。 屋里没有桌椅,她跪坐在她面前,把食盒一个个打开,整齐地摆成一排。 “阮苏,吃一点吧,这是我特意给你买回来的。” 食盒里有烤鸭、桃子、肉馅包子,做工略显粗糙,应该是从街上随便买的,比不上段公馆厨子的好手艺,跟娄望南更是一个天一个地。放在以前阮苏根本不会有兴趣,可如今她连着吃了一个多月潲水般的饭菜,这些东西在她眼中已经算是满汉全席了。 然而人生在世,有的是比口腹之欲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友情,比如背叛。 她对着墙而坐,双目紧闭,动也不动,宛如老僧入定。 小凤仙没有生气,温声细语地说:“你讨厌我没关系,不要饿坏了自己。我找人问过你前段时间的伙食,吃得那么少,一定过得很辛苦吧?你放心,现在我来了,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 阮苏越听越心寒。 欺负她的人才不是那些领钱做事的下人,是荣闲音,荣闲音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曾经对小凤仙那么好,可对方根本没有真正的为她考虑。 小凤仙察言观色,递给她一只包子,劝道:“尝尝吧,多好的包子啊,你得吃点肉,你以前最想长大一点的,不是吗?” 阮苏一巴掌拍掉包子,怒道:“你别跟我提以前!我恶心!” 小凤仙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难过地看着她。 阮苏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说: “你要是真想为我好,要么现在就带我走,要么以后就别再来了。” “你想出去吗?可是出去去哪儿呢?寒城已经没了,段公馆没了,大剧院也没了……你的财产被人洗劫一空,出去了怎么活?” “没了?”阮苏震惊地转过身,一把拉住她的手,“怎么会没了?” 小凤仙见她终于愿意搭理自己,非常兴奋,耐心的将那些变故一件件讲给她听。 “你婚礼当天,有杀手埋伏在段公馆,等你们拜完堂后不久就把荣大帅给杀了。之后攻城战爆发,赵将军的兵很快攻破两扇城门,差点就进来的时候,不知是荣大帅手下的哪个副官,突然带头组织人展开反击,靠堆尸体把赵将军的兵又打了出去。 我当天跟戏班子里的人一起逃出寒城,在瑞城避难。听说双方打了足足十多天,荣大帅的兵都快死光了,那副官就把城内还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抓去充军,一起守城。赵将军估计是打烦了,看城里也不剩下什么,就让人在周围放火。 那几天正好赶上入夏,天气热得冒烟,不放火都要烧起来,一放火那还得了?大火把寒城包围住,赵将军又派人守住城门,放话说只要是百姓尽管出去逃命,他只烧荣大帅的兵。 百姓们死得死,逃得逃,倒还有生机。荣大帅那二十万大军硬是死得只剩两万,最后实在撑不住,投降了。 说来也巧,他们投降那天下了一场大雨,哗啦啦地下了好几天,把火全部浇灭。等火灭后大家进城一看,寒城已经只剩下一半啦。 那些房子焦的啊,看不出原模样来,周边的庄稼也烧了个干净。师傅特地带我们回去一趟收拾东西,哪里还有东西可收拾?大剧院就剩下几根柱子没倒,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城里住不了人,地里种不了庄稼。大家没活路,只好拖家带口南下逃难去了。现在的寒城……唉,一座空城罢了。” 阮苏越听表情越凝重,见她说完迫不及待地问:“那二爷他们呢?去了哪儿?” 小凤仙看看她,摇了摇头。 “这个我不清楚,枪响之后我就赶紧回戏班子了,之后也光顾着逃命,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呢。” “你就没有听说什么消息吗?比如金矿?” 她拍了下脑袋,“金矿我倒是知道,被赵将军的人给占领了,说是要接着采矿呢。” “矿上那些矿工呢?”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不清楚……” 阮苏听她说了这么多,比没听更担心。 寒城变成那样,段瑞金的处境能好吗?还有小曼和赵祝升……到底都去了哪儿? 小凤仙抬起眼帘看她,问:“你很想见他?” 阮苏嗯了声。 “荣二爷不喜欢他,还因为当初的事计较呢,让他放你出去找人是不可能了。最近他也忙得很,荣大帅死后他的生意受到了影响,一落千丈……要不这样,我尽量去帮你打听打听,若是能得到段二爷现今的地址,我帮你寄封信去。” 阮苏狐疑地说:“荣闲音会同意你寄信?” 她笑道:“二爷不是恶人,没有真的想把你怎么样,只是亲哥哥死了,心里难过,想找人出出气而已。他不会关你太久的,总有一天会放你出去。再说了,他若不同意,我可以悄悄的呀,他又没有限制我的自由。” 阮苏沉吟片刻,做出决定。 “那我等你的消息。” 两人的矛盾似乎烟消云散,小凤仙大喜,把食盒搬到她面前。 “你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等,我一定会帮你的。” 阮苏看了她一眼,拿起一只包子塞进嘴里,慢慢吃了起来。 小凤仙开开心心地坐在旁边看着她吃,时不时与她聊两句。阮苏不怎么搭话,但总算把食盒里的东西都吃了。 小凤仙带着空食盒离开,临走前让她好好吃饭,一定要等自己回来。 她出去后立刻有人锁上门,阮苏习以为常,没有挣扎,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手指甲轻轻刮挠着地板,发出的声音是她这段时间唯一的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