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芝听得入了神,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问:“怎么调教?快教教我呀。” 阮苏笑了笑,有条不紊地说: “首先他每次约你,你不能张嘴就答应,哪怕心里想去也要拖一拖再同意,否则就显得你整日不做其他,专门候着他似的。你得让他知道,你也是有生活的人。” 段雪芝赞同地点头,“对极了!还有呢?” “其次他送你礼物,你也不能全收,或者说……得他求着你收了,你才勉为其难地收下,让他知道,你不是花点钱就能哄好的人。” 段雪芝听得两眼放光。 “还有还有!” “最后呢,你得多多参与他的生活。他穿的衣服你来采购,他吃得饭你来安排,时间一长,他离开了你就什么也不会做,就像小孩离不开母亲一样,再也离不开你了。” 段雪芝不顾形象地拍了下大腿。 “嫂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办法呀?从哪儿学的?” 阮苏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曾经无数个深夜里,她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困得要死却又炯炯有神的情感公众号的短文。 “额……”她咽了咽唾沫,谦虚地说:“自学成才,没什么大不了的。” 段雪芝嗖的站起身,“我要向你学习,他送我的东西现在就退回去,今天电影也不去看了。” 阮苏竖起大拇指,“加油。” 她踩着高跟鞋跑上楼,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回头说:“不对呀,我怎么记得每次二哥约你出去的时候你都出去了呢?没有拖啊,礼物也都收了。” 阮苏尴尬道:“所以我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嘛,你要争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加油!” 段雪芝受到她的鼓舞,不再管其他的了,热血沸腾地回到房间,指挥家丁将礼物搬出来,让荣凌云派来的汽车司机运回去。 她的举动让荣凌云摸不着头脑,又电话邀请了两次,她都没有去,直到他亲自来到公馆门外接她,才勉为其难地出去与他吃了顿饭。 回来之后她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找阮苏,兴奋地告诉她,她教的办法真的很管用! 阮苏自己都没试过,等她走后琢磨起来,是不是该在段瑞金身上试试。 不过时间没有给她机会,过了两天,有人传来口信,说段母的车已经抵达城外几十里处,下午就要进城了。 她是段家年纪最大的女性长辈,是段瑞金瑞琪雪芝三人的亲生母亲,时隔多年再次来到寒城,自然得去城外迎接。 中午吃完饭,众人便上车出城,一行人里除了兄妹三人外,还有阮苏、段福、小曼、赵祝升等等。 因城外难民流窜,时常有打劫路人的事发生,官府又不太管,于是百姓们自发减少了出城的次数,使得城门处常常一片冷清。 今天他们这一大堆人往门外空地上一站,身后又停着好些汽车,架势颇为壮观,引得守门士兵频频侧目。 大家眺望前方,马路一片空旷,远山苍翠安静。 “雪芝。”阮苏看向左侧,“待会儿你娘来了,你打算怎么说呀?要我们大家配合吗?” 段雪芝拎着包包纠结,“娘最讨厌不正经的女人了,我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一顿骂肯定少不了的……唉,骂就骂吧,我肚子里怀得到底是她外孙,她总不能不接受。” 段瑞琪在矿上工作许多天,晒得像只乌骨鸡,穿衣服也不像以前那般讲究了,随便套了身皱巴巴的西服,戴一顶鸭舌帽,盘腿坐在汽车车盖子上,懒懒散散地说: “我看你是想多了,娘平时最宠你的,要新衣服?买!要新化妆品?买!你喜欢白色汽车,她就把家里的汽车换成白色的,你想出国见世面,她不光把你送出去,还连我也一块儿丢出去当保镖。你就是她掌心上的宝贝,她舍得骂你?怕是只会抱着你大哭一顿,心疼你受怀孕的苦呢。” 段雪芝听他这么说,心情放松了些,也认为以平时母亲对待自己的态度分析,不至于太责备她。 段瑞金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严肃,紧盯前方,抬手道: “别说了,车来了。” 大家连忙闭上嘴,提起精神挺直腰背,脸上也挂起了微笑。 几辆汽车疾驰而来,掀起一阵黄土,最后在他们面前停下。 第一辆车上下来司机与家丁,跑到后面打开车门,一个穿黑衣的女人走了下来。 阮苏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早就准备好的欢迎话语忘了个精光,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段瑞金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往她身边靠了一点。 段母的长相与阮苏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严肃归严肃,五官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是位清秀佳人。她的皮肤一看就是精心保养过的,打扮也紧跟潮流,画了眉毛与眼线,唇上点了淡色的胭脂。 旗袍乃黑色天鹅绒质地,没有任何刺绣与花纹,只在第一颗盘扣上插了朵栀子花,花香随她的动作飘散,沁人心脾。 她颈间戴着一串滚圆洁白的珍珠,耳垂上也点缀着两颗。手提包是浅色丝绸的,边缘也嵌了一圈珍珠,显露出低调的奢华。 段雪芝因为做错了事心虚,率先迎上去,搀扶她的手臂,热情地问候: “娘你一路来累了吧,最近天气又开始热了,车里想必闷得很。都怪我不懂事,害得你千里迢迢跑过来……” “雪芝。” 段母叫了她的名字,嗓音是与相貌不同的低哑。 段雪芝抬起头,努力笑得乖巧,“娘,什么事?” 她换了只手拎包,冲着她的脸抬手便是一巴掌,声音极响,力度极重,宛如一声惊雷。待大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段雪芝已经捂着脸倒在地上,嘴唇被牙齿磕破,溢出了一丝鲜血,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第49章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惊呆了,段瑞琪跳下车盖跑过去扶起段雪芝,震惊地问: “娘,你打她做什么?” 段母白皙的脸绷得极紧,每一根皱纹都透露着威严与压迫。 “她做出这种丢人的事,丢尽了我们段家的脸面,难道不该打吗?” “可、可她是雪芝啊,你以前很疼她的……” 她冷嗤一声,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段瑞琪无法要求她什么,拿出手帕帮段雪芝擦掉那些血。后者彻底被母亲这一巴掌扇蒙了,哪里还敢继续说话,一脸惊恐地躲在他怀中。 段瑞金自从汽车出现后就面无表情,现在对着母亲也并未露出笑容,冷淡地说: “她固然有错,但错误已经酿成,你打骂她有什么用?” 段母道:“我不光要骂她,我也要骂你。让两个弟妹来陪你过年,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一个黑得像猴儿,一个怀了孕,你是怎么当二哥的?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 他垂下眼帘不说话,母子二人相貌上有着些许相似,段母清冷的气质也遗传给了他,可两人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永远也无法磨灭。 阮苏看着他们,万万没想到刚见面竟然就闹成这个样子,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提议道: “外面挺晒的,灰尘又大,要不咱们先上车,回家坐着说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段母就像根本没听到她说话似的,看都不看她一眼,扭头瞥向段雪芝和段瑞琪。 “你们两个也是,当初出发时答应得多么好,一定不惹事,现在呢?书不念了,肚子大了,下一步是不是该跟我断绝关系了?” 段雪芝被她骂得抬不起头,抱着段瑞琪哭。 几个子女被她轮番训斥一通,骂够了才坐上车,往段公馆驶去。 来时车上的气氛只是紧张,年轻男女坐在一起还是有说有笑的。回去的路上完全变了模样,压抑得没有一个人愿开口,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也仿佛灰暗下来,叫人心情沉重。 抵达段公馆,门外已经停着一辆车。 段雪芝一看见那车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认出是荣府派来的。 司机站在车旁,手里提着荣凌云送给段雪芝的新衣裳。他对段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见他们回来了,就赶紧把衣服送过去。 段雪芝不敢收,战战兢兢地看向母亲。 段母从隔壁车上下来,抓过那些盒子看了看,远远一丢。盒子摔破了,衣服沾满灰尘。 司机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扔了呢?那是荣大帅送给段小姐的礼物啊!” 她骂道:“我是雪芝她亲娘,我没资格扔吗?你回去告诉你主子,以后送一次东西我丢一次,他敢上门来我就敢叫警察!也别拿亲事和孩子说事,我不认!” 段雪芝听得慌了,挣扎着下了车,抓住她的手问: “娘,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认亲事啊?我都怀了他的孩子了……” 段母不由分说,转身又是一巴掌,雷厉风行的架势吓得司机捡起东西就跑。 她没有管,吩咐从晋城带来的老妈子,把哭哭啼啼的段雪芝架进公馆,自己沉着一张脸跟在后面。 小曼看得直咂舌,拉住阮苏嘀咕道: “二爷的母亲为何这般可怕?太吓人了!太太,她待会儿不会也要教训你吧?咱们怎么办?” 阮苏自己心里也没底,不过有段瑞金在,段母要是真的对她做什么,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 想到这里,她反过来安慰小曼。 “别怕,她又不是疯狗,犯不着逮谁咬谁。” 小曼仍然忐忑不安,专门将赵祝升拉到身边,带着他紧紧跟在阮苏身后,寸步不离,生怕出什么意外。 众人死气沉沉地走进客厅,张妈已经准备好了水果点心等待他们。看见他们回来打算上去说两句好听话的,见这架势立即自动退去厨房,远离战场。 段母没有在客厅停顿,扫了一眼餐厅,吩咐道: “我要吃些下午茶,雪芝你陪我一起。” 段福退到后面安排人准备茶点,很快端进了餐厅。段母又对自己带来的一个老妈子说:“你把我放在黑色皮箱里的真丝手袋拿来。” 老妈子领命离去,没一会儿就送到她手上。 她没有打开,拎在手里走进餐厅。 段瑞琪也要进去,被她骂了出来。她见段雪芝站在原地不动,催促道: “你进来啊,要我用八抬大轿请你吗?” 段雪芝经过这两巴掌,几乎崩溃了,跪匐在地上大哭大喊。 “你干脆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是没脸活了!我不生孩子也不结婚了,你杀了我吧!” 她的哭喊没能让段母放弃,反而更加不耐烦了,瞥了一眼段瑞金道:“你傻站着做什么?让人把她抬进来。” 段瑞金一动不动,与她僵持。 “这里是寒城,不是晋城,你不能一来就把公馆闹得鸡飞狗跳。” 段母冷笑着点头,“好啊,有意思,你是说我身为母亲,连与女儿单独吃下午茶的资格都没有,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