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仙盛情邀请,阮苏蠢蠢欲动。最关键的是,段瑞金是很讨厌女人抛头露面的,据说还为此骂过玉娇一顿。 她做出决定,今晚跳舞去。 小凤仙搭上她的顺风车,司机载着满车的美丽女人,开开心心去了金门饭店。 金门饭店未必是最大的饭店,但绝对是当下最时髦的饭店。装修紧跟上海滩潮流,一进门就听见曼妙的音乐声,来来往往都是衣着光鲜的人。 阮苏原意是来看个热闹,按捺不住,也下去跳了两支,扭来扭去怪有意思。 歇息时有衣冠楚楚的陌生男子要请她喝酒,她摇头拒绝,转身自掏腰包买了最好的酒,请当日在场所有女客喝,迎来一片赞美。 狂欢至凌晨,她与小曼醉醺醺的被司机送回家。 小曼直接往客厅沙发上一扑,闭上眼睛入梦。她勉强支撑着爬回自己的卧室,扑向那熟悉的大床。 只是……这床今天怎么硌得慌?还热乎乎的? 她迟钝地掀了掀眼皮,没等想明白就睡着了。 段瑞金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烂醉如泥的女人,额头青筋直冒。 第9章 翌日午饭后,小曼陪同她去逛街。 街上仍旧一副繁忙太平的景象,两人因为心情乱,没坐车,沿着洁净的石板路慢慢走。 “你昨天太坏了,居然丢下我在沙发上睡一夜,害得我都落枕了。” 小曼揉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脖子抱怨。 阮苏眼皮一跳,像鱼咬住了钩子似的,脑中缓缓浮现出凌晨时卧室里的一些画面。 …… “你怎么这么坏?老戳着我,很硌啊知不知道?” 她奋力将那截东西往下掰,宛如熊瞎子掰玉米。 段瑞金的脸黑成了锅底,咬着牙道: “你给我放手,三……二……” …… “早上还是张妈发现了我,赶紧把我叫醒带到房里去换了身衣服,不然我又要挨段福的臭骂了。” 小曼哼哼唧唧地说。 …… “大床大床,谁给你穿上了大裤衩?我帮你脱掉吧。” 她眯着眼睛神志不清,手却准确无误找到对方的裤腰带,抓住就往下撸。 段瑞金挡住她的手,压低嗓音。 “你确定要脱?脱完你不要哭。” …… “你没有被人发现吧?发现了我们就惨啦,二爷肯定会骂人的……哎呀,怎么还有蚊子呢?” 小曼啪的一下,拍死了胳膊上的小吸血鬼。 …… 啪—— 阮苏一巴掌拍在段瑞金脸上,对方即将发怒时,她却又捧住他的脸,一边笑一边摸。 段瑞金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你被鬼上身了吗?” 她脑中全是酒精,哪里听得进去?犹自笑着问:“有没有人说过你……” “嗯?” “说过你……” “说过什么?” “说过你……” “到底说过什么?” “你真好看。” 阮苏吐出这一句,往他胸口一趴,彻底断了片。 …… 大街上,阮苏猛然停下脚步,抓着两条辫子发出一声惨叫。 路上所有人都看过来,两辆黄包车差点相撞。 小曼吓得心跳都停了两拍,苍白着一张脸问:“太太你发什么疯?吓死人啦。” “我完了……我完了……” 阮苏抱住她哀嚎,恨不得穿越回凌晨,掐死那个乱发酒疯的自己。 发疯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她又不是玉娇。阮苏没心情再逛街,老老实实回公馆坐着,准备等段瑞金回家后跟他道歉。 忐忑地坐在沙发上,她发现客厅墙壁挂着一把装饰用的短刀,刀鞘上刻着条凶神恶煞的黑龙,杀意扑面而来。 她不由得幻想起段瑞金拔出那把刀,砍向自己,一边砍还一边骂:“让你扒我的裤子!” 血肉横飞,惨绝人寰。 阮苏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抓来一个抱枕挡在胸前,勉勉强强充当护身盾牌。 她不知道段瑞金早上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待得不踏实。 有人从她身旁过,似乎跟她说了话,她也压根没听见,一双蒙了雾似的水眸充满惶恐。 客厅墙角放着一台黄铜大摆钟,每过一秒钟摆就摆动一下,发出嗒的一声响。 嗒嗒嗒,嗒嗒嗒。 阮苏抬起头,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距离他回来应该没多久了。 勇气缩回了龟壳里,她掌心冒出细汗,呆呆地看了会儿短刀,做出一个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将抱枕一丢,从佣人楼里拽住小曼,拉着她跑出公馆。 坐在车里,小曼惊慌失措地扎头发,“这是怎么了?要逃命啊?” 可不是逃命么,但她能逃到哪里去? 望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大街,她想念起金门饭店内的富丽堂皇与热闹氛围,情不自禁让司机改道前往。 金门饭店是没有黑夜的,夜越深人越多,舞厅也就越热闹。 大约是因为昨晚她的豪举,激发了人们的嗅觉,今晚一看见她进来纷纷围过去,要么请她喝酒,要么邀她跳舞,无论男女老少都想做个朋友。 阮苏怀着心事,一概拒绝,只与小曼坐在角落里喝咖啡。 但家境优渥的年轻贵公子是不知退缩的,有位穿白色西服梳小分头的尤其固执,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出邀请,大有不答应不罢休的架势。 阮苏无可奈何,想用小曼替自己挡一挡,可那位公子十分挑剔,用一双藏在墨晶眼镜的双眼深情款款地望着她道: “我这人是最专一的,你若是不肯跟我跳,那我在旁等一夜也心甘情愿。” 小曼见他竟是缠上自家太太了,不禁叉腰嘿了声,想骂他两句。 这时,一只被白衬衫袖子包裹着的,长而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牢牢抓住阮苏的细手腕。 三人都吓了一跳,阮苏看清来人的脸后,更是魂飞魄散。 是段瑞金!他找她来了! 贵公子不认识他,见他年龄与自己相仿,自动视作竞争对手,抬手推他。 两人的体格与力气相差有点大,竟是推不动,于是他挑衅地问:“你谁啊?放手,再不放我叫警察了。” “我谁?”段瑞金冷笑一声,把阮苏拉进自己怀里,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吻了一下,抬眸冷冷道:“她是我太太。” 贵公子惊愕地瞪圆了眼睛,试图从阮苏脸上看到否定的答案。 等了足有半分钟,他失败了,只好尴尬离场。 阮苏挣开段瑞金的拥抱,捂着嘴唇不说话——他刚才哪里是吻她,分明咬了她一口,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曼很喜欢段瑞金的相貌,同时也了解他的脾气,知道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于是老老实实打招呼。 “二爷,您怎么来了?” 二爷并不看她,凌厉的眼神只落在阮苏身上,如乌云压顶般让她抬不起头。 “你不知道我讨厌女人来这种地方吗?” 阮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对他提休书时的情形,可能是愤怒的,可能是嚣张的,可能是随意的……什么可能都有,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宛如捉奸一样让人难堪。 就在这种难堪的氛围中,她冲动地说出了自己策划已久的话。 “知道,你休了我吧。” 段瑞金怔住,短暂的诧异后变成了愤怒,好似自己圈养许久的羔羊突然跳进别人锅中,还跳得头都不回。 小曼发现他眼睛发红,活像要吃人的狼,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阮苏因为没有看他的眼睛,所以毫无察觉,端起咖啡喝了口,企图湿润嗓子后继续同他讲道理。 段瑞金劈手夺走杯子,将那上好的描金白瓷摔了个粉碎,然后把她往肩上一扛,在客人们震惊的眼神里大步走出酒店。 小曼发蒙地问:“他要打人吗?现在怎么办?” 段福瞥了她一眼,“少管主子们的事,回去。” 说完便走了出去。 阮苏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全程只感觉对方的一双大手始终掐着她,令她无法逃脱。 两人体力悬殊,打起来她是死定了,段公馆都是他的人,也必然不会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