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摁下她:“无需担忧,里里外外皆是穆家暗卫,我不会有事。” “可是——”不等鬓鸦阻拦,令窈已经走了。 令窈走出里院,步伐时快时慢,偶尔停下来,四处张望,皱眉警惕。 躲在暗处的山阳提心吊胆。 悄然无息躲过穆家暗卫的防守已是不易,还要防止被她发现,任务艰巨,比杀一千个人还要费力。 山阳不满地看向背上的男人,小声:“先生,你不是带我来洗汤泉的吗?我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孟铎漠然脸盯着前方走动的少女身影:“看风景。” 山阳气鼓鼓,嘟嚷:“哪有风景可看,先生分明是看人。” 他说着话,故意地颠了颠,从一座假山迅速跳到屋顶,孟铎差点被他摔下去。 “山阳。” 山阳心虚:“作甚。” “你要是不想出来看风景,我们立马启程回岐山。” 山阳跺跺脚:“先生欺负人。” 言毕,山阳身形加快,亦步亦趋地跟着前方的少女,生怕跟丢了。 “先生跟着她,是看她一个人出来,怕她被人行刺吗?” 孟铎不吱声。 山阳停下来:“先生,不能再跟了。” 孟铎定眸一看,少女正朝女子才能入的花汤泉而去。 孟铎从山阳背上跳下来。 两人站在正对花汤泉大门的假山处,周围不时有洗汤泉的妇人经过,注意到假山旁两位俊俏的郎君,忍不住多看两眼。 山阳觉得尴尬,拉拉孟铎衣袖:“先生,走吧,这里不宜久留,来往皆是女子,我们两个大男人站在这,定会惹人非议。” 孟铎盯着前方那道门,问:“你觉得这周围有杀气吗?” 山阳闭眼屏气,摇摇头:“没有。” 孟铎有些不放心:“你扮成女子进去瞧瞧,不必下水,四处查看一圈,确认里面没有杀手埋伏。” 山阳傻眼:“为何,为何是我去?” “难不成是我去?” 君命难违。山阳咬咬牙,打昏一个过路妇人,抢了宽大的沐衣裹身上,头发一散,往花汤泉里面冲。 孟铎在假山后等候,须臾,听见不远处传来喧嚣声。 一看,山阳沐衣半敞,撒开腿奔出来。 “先生,快跑。” “怎么了?” “她们发现我了。” 离花汤泉最近的是男子专用的叶汤泉,主仆两人迅速躲进去。 叶汤泉无人,只他们两人在内。 山阳憋红了脸差点哭出声:“我……我捂着眼进去,谁都不敢瞧,结果她们来拽我,还扯我衣袍,非要让我下水,我不肯,她们还拿水泼我,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山阳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委屈得连话都说不出。 孟铎叹口气,摸摸他脑袋,问:“确认里面情况了吗?” “先生放心,里面没有杀手。”山阳迟疑,后面一句没说出来——她似乎也没在里面。 里头白气缭绕,兴许是他捂着眼没看清楚。 山阳顾不得令窈在没在花汤泉里面,现下他只觉得心酸,向孟铎痛诉:“我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辛苦你了。” 山阳得了一句辛苦,又开始高兴起来,“不做这样的事,就不辛苦。先生,她们应该已经走了,我们出去吗?” 孟铎看看前方白雾滚滚的汤泉,又看看山阳因为擅闯女浴羞红的脸,想了想,道:“罢,不出去了。” 山阳已经确认过周围没有杀手的痕迹,他就不必再担忧。 孟铎开始褪衣袍脱靴。 山阳以为又有任务交给他,问:“先生,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孟铎:“你不是一直很想洗汤泉吗?” 山阳愣了愣,旋即兴奋地奔过去:“先生真好。” 片刻后。 两人泡在汤泉里。水汽氤氲蒙在孟铎脸上,湿漉漉的长睫,红润的薄唇,三分慵懒七分冷肃。他正闭目养神,旁边山阳脑袋仰躺在鹅卵石铺就的沿边上,双脚时不时扑出水声。 山阳满足地长叹一声:“真舒服呀。” 舒服归舒服,就是有点使不上力,耳朵嗡嗡的,无法敏捷感知周围的动静。 不知是错觉,还是他生病了,忽地听见少女娇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多舒服?” 山阳睁开眼一看,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少女清丽的容颜映入眼帘。 她攀在长廊屋瓦的高梯上,露出半截身子,笑着冲他摆摆手。 山阳吓傻,下意识往孟铎身后躲:“先,先生,你看!” 令窈啧啧两声,“你怕我作甚,天下第一的血手,即使被下了药,依旧能够毫不费力地杀光这里所有的人,该是我怕你才对。” 山阳嗅了嗅,这才察觉空气中不对劲的香味。 难怪他的听觉不如平时敏捷,原来是被人下了药。 “流氓!你不要脸!”山阳满脸通红,冲她大喊。 令窈站在高梯上笑得前俯后仰:“方才你扮成女子闯进花汤泉的时候,我可没说你不要脸。” 孟铎抬眼看去,声音一如既往清寒:“山阳嘴笨,你何必欺负他。” 令窈接住孟铎的目光:“从容不迫,先生好定力。” 她毫不避讳地扫视他,甚至往高梯上又踩一节,居高临下,单手抵下颔,眼中玩味。 孟铎神情淡然,任由她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荡。 他比山阳先一步看到她。 那架高梯一搭上飞檐,她偷偷摸摸露出半个脑袋窥视时,他便知晓了。 可他没有挑破。他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等了半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他们,然后,用铁丝钩偷了他们的衣物。 孟铎有些后悔,或许在她偷衣物的时候,他就该出声吩咐山阳将衣物抢回来。 孟铎盯着令窈手边的衣物,颇感为难。 令窈察觉到他的眼神,得意地晃了晃衣物:“先生瞧,这是谁的衣袍?” “我的。” 令窈掏出一把剪子,当着孟铎的面,将他的衣袍剪碎,剪完了,天女散花般往下抛。 孟铎脸色一沉。 令窈高兴地笑,语气嘲讽:“连我来洗汤泉都要跟着,先生真是爱我爱到极致了呢。” 孟铎岿然不动,眼都不曾眨一下:“莫要自作多情,我带山阳来洗汤泉,碰巧遇见你而已。” 令窈懒得跟他争:“今日我有要事,没有功夫应付你,况且你有山阳在,我就算想杀你,也不能够。你不是来洗汤泉的吗,那就好好洗个够吧。” 山阳大喊:“我的衣袍呢!你回来!” 孟铎:“她已经走了。” 山阳彷徨无助:“怎么办先生,没了衣物蔽体,我们如何出去?” 孟铎深沉的视线定在山阳脸上。 山阳瞪大眼,顿时明白他的用意:“不行!” 孟铎拍拍他:“好山阳,下次我带你去吃蟹酿橙。” 山阳犹豫:“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嗯。” 另一边,令窈心情畅快,满脸笑容哼着小曲往回走。 山阳天下无敌,怕他察觉,她不敢下重药,只是下了短暂麻痹人听觉的迷药,好让她能够捉弄他们。 要想生擒孟铎,朝山山庄的这点子暗卫可不够用。她带来的人马,和穆辰良带来的人马,对付窦家的人绰绰有余,但对付一个山阳,就是自不量力了。 虽然不能活捉孟铎,但能够让他吃瘪,也算是出气了。 回去的路上,令窈撞见穆辰良。 穆辰良神色匆忙正在找她:“卿妹妹,你去哪里了?” “我随便走走。” 穆辰良往她身后不远处的叶汤泉大门看了看,眼眸微敛,没说什么,牵了她的手迅速离开。 “怎么了?” “他们来了。” 令窈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瞬时消失,黑眸阴沉,神情肃穆:“来了多少?” 穆辰良比划一个数字。 令窈冷笑:“看来窦家真是下血本了,为了杀我,不惜出动全部暗卫。” “卿妹妹,你真要用自己做饵吗?”事到临头,穆辰良惴惴不安,“要么还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