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一夜,林尘、云清岚均大有收获。只是满地狼藉,当务之急,反倒不是整理昨夜的所得所获,而是将小院恢复原貌。 云清岚拾起地上残衣,见东一鞋袜、西一长靴,自身衣裳褴褛,心中不住一羞。她奔入房屋,沐浴洗身,全身浸泡入浴桶中,回忆昨夜之事,任不免暗暗心惊:“云清岚啊云清岚,你好生糊涂,林尘尚年轻,血气方刚,尚能理解,你怎也随他胡来。”见昨日残衣,被揉捏得不成人样。 甚至一只青靴,还不知散落何地,可见昨日战况惨烈。云清岚纵然殊死搏斗,终是不敌。也幸得昨夜大雨倾盆,将世间纷纷扰扰,杂音尽皆掩盖。否则闹得何种地步,云清岚想想便后怕不已。 当下暗暗下定决心,绝不再随林尘的意。沐浴换衣出来,见林尘正在打扫院落。云清岚心中一软,深知自己已倾心于她。 但美中不足,是林尘远弱于她。大乾武道昌盛,云清岚性格温婉,但总难免受民风影响。若选一如意郎君,自是比自己强为好。 只情至浓时,那条条框框,各种标准,反全不作数了。两人正欲练剑,忽听脚步声走来。 周一流道:“师尊,我回来了!”兴致冲冲,入门便见林尘,不觉诧异,只是环顾一圈,总觉少了什么。 云清岚心道:“流儿也是时回来了。”说道:“流儿,且说说吧。”周一流便将此次历练经过,一一说清道明。 未曾想,还极有曲折。 周一流本接了三个通缉令,分别为“奸杀犯:刘得畅”、“食人犯:周百路”、“敌国间谍:唐顺”。 周一流与宋闸、卞灵、紫霞宗‘王耀’四人组为一队,通力协作,出城抓拿三人归案。 林尘问道:“王耀是何人?”周一流道:“卞灵同宗子弟,实力很强,没引荐给你。”林尘笑笑,已是了然。 云清岚暗暗听去,心道:“林尘与流儿生性不合,纵有恩情在,流儿总与他不对付。流儿性子急躁,性格实不算好,但家世、地位自不低,反而能与其他弟子玩得不错。” 心中一叹,即知缘由所在:“林尘天赋高绝,实乃我平生仅见。出生卑微,但心性自傲。又极有邪性。想与流儿等玩得来,却也困难。只是我有意干预,或能起的奇效?世间熙熙冉冉,朋友多总比仇家多好些。林尘纵使沉稳,但心性终究年轻。或看我面上,总归能借此机会,结识几朋友。”心下已有决定,面上却不动声色。 朋友多,总归好处多。 周一流继续述说。周一流、卞灵、王耀、宋闸四人联手,那奸杀犯刘得畅,自是手到擒来。 将刘得畅生擒活捉,并未费多少气力。反倒是那“食人犯周百路”,十分棘手,不知修习了什么魔功,竟能口吐毒雾。 卞灵猝不及防下,右脸挨了一下,红肿不已,现下已不敢见人,用脸幕遮挡,不知何时能好。周百路拼死抵抗,周一流等人见抓他不下,只能下杀手。将其杀死,尸首带回衙府。 至于敌国间谍唐顺,那才是凶中之凶,四人因追寻他,而误入一片密林当中。哪知四面忽然冒出黑压压铁骑。将周一流、宋闸、卞灵、王耀四人围困。 当时四人吓得肝胆俱裂,只道小命要留在此地。四人虽是武宗,但被铁骑包围,是绝计跑不了的,杀出重围,更乃无稽之谈。 正这要紧关头,一人踏空而来,一手提着两人,将四人救出重围,事后那人一声大笑,又自远去,再不见踪影。 云清岚眉头微挑:“万军从中,救下你们四人,那人本事不小。流儿,他可留名号?”周一流道:“留了,他自称迎风一声笑。” 云清岚道:“迎风一声笑,是柳三足。” 林尘、周一流齐问道:“柳三足?”云清岚道:“你们江湖阅历尚浅。此人乃江南之地,轻功一绝之人。” 云清岚见机会难得,便将柳三足平生履历,一一道给二人听。原这柳三足,曾是侠盗起家,因天生一双异腿,跑起路来足底生风。又习得门一流轻功。 真可谓来去无踪。一次,柳三足看上玉城城主,头冠上的明珠,便跑去偷盗。但玉城机关重重,柳三足中了毒,被机关牵制,被玉城生擒活捉了去。 再之后…又发生什么曲折,云清岚也不知。毕竟江湖之大,江湖之杂,岂有人能一眼望尽,一言道尽的。 林尘、云清岚的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正是练到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地步。倘若分开数日,那再练此剑招,便事半功倍了。周一流这时归来,着实让云清岚头疼。她稍加思索,心下已有良策。 当下,云清岚寻一理由,告诉周一流,她今后数日或是十余日,亦或是数十日,将有一要事处理。让周一流不必待在衙府院落,去与宋闸、卞灵等人同住便可。 说罢,还留足了赤龙币。周一流不疑有它,只道师尊将处置要紧事物,心下十分担忧,但又自知实力低微,帮不上甚么忙,只能听从师尊安排,径出了门去。 林尘不解,两人避开周一流练剑便好,似也不必特意,让周一流与宋闸、卞灵等,同住客栈中。 云清岚解释道:“铸剑师欧阳冶,将在十月十日,在青宁郡锻剑。届时将有神剑出世。名门大派,陆续派人前来观礼。” 林尘心道:“十月十日,前后不过还有月余时间。” 云清岚又道:“朝廷天官,亦会陆续有人探访。我是为私事而出,不想与天官碰面。我本便不想再久居衙府。”说道此处,两颊红云一升,道:“上次我让流儿探你府邸。实是想搬去你那。” 林尘喜道:“当真?”云清岚点头,又道:“但现下不成啦。你我要练阴阳剑,前三层尚能在院中练习。后六层…只怕得换个去处。”林尘苦恼:“去何处?”云清岚道:“自是出城去。” 云清岚道:“你我稍作准备,一齐出城,寻一幽静之地,再练剑招。”林尘道:“好!”当即暂时分开。 林尘行至街上,果见街道两侧,行人已隐隐不同。衣着、打扮、气质,显然与本地居民相差甚远。 连居衙府数日,竟宛若隔世一般。只走出数里远,心下一阵躁动,竟又念起了云清岚。心中不住想道:“云前辈昨夜说得对,分明能一剑杀我,却总容我欺她。林尘啊林尘…你自诩风流快活,无拘无束。现下看来,倘若盲目风流,岂不负了佳人?” 云清岚本是情绪极淡的女子。但情至浓时,与任何女子,实无任何差别。林尘打消杂念,快步朝家中赶去。收拾些许行囊,便即关好房门离去。 临走之际,心中又道:“我与潜龙帮恩怨,实不算了结。反正将出城去,再去讨些麻烦给他们。”当即蠢蠢欲动,当街购置一白色面具。 林尘此去,自是要寻费乌麻烦。他好一番打听,得知费乌府邸所在,于是偷偷潜入其中。见费乌正在练刀。 费乌手持砍刀,舞得赫赫生威,气势十分强悍,这一观察,林尘顿觉眉头一皱,暗惊:“我本瞧他眉细眼小,贼眉鼠眼,是个善弄心计之人。不曾想,一身刀法,竟也耍得这般出神入化。” 费乌手持刚锋大刀,一挥下去,劲风席卷。且见周身气势,只怕修为少说武宗五重往上。林尘近日苦练武技,修为方面,倒是疏忽了许多。 当下,仍想试上一试,当即拔剑出鞘,忽从一侧挺剑刺去。这一剑,并未用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而是寻常基础剑道。 费乌见有人胆敢行刺,心中又惊又怕:“我费乌习武多年,何人如此大胆,如此大仇,光天化日,竟敢入府杀我?不要命了么?”大吼:“何方宵小,报上名来!” 林尘不去回话,剑已刺来,费乌回刀格挡,只听“铛”一声轻鸣,林尘回转剑锋,又即刺出,这一剑直攻下首。 费乌后退两步,登时重心不稳,脸上尽是骇然。来人修为多高,尚且不知,但这简单两刺,已让他委实难防。 林尘心道:“这费乌当真废物,好歹帮中老二,怎心性这般次。不过出其不意,竟全无招架之力。也罢,我本只想吓吓你,你若真应对不了,便顺道取你小命!”当即剑锋再转,长剑自下朝上轻挑。 费乌哀呼:“吾命休矣。”再无反抗之心,撒手等死。林尘好生惊奇,但剑势不减。眼见费乌将死于剑下。忽听一道风声。 林尘回剑格挡,见一年轻男子,自一厅堂中快步走出,夺过费乌手中大刀,猛朝自己劈来。“咚”的一声,林尘脚下砖块寸寸迸裂,可见此刀之力沉。 费乌喜道:“孔公子,将其拿下!”那年轻男子伸手去摘林尘面具。林尘长剑一震,使出了缥缈游龙剑中,“震鳞”一式,他自不全会,但照猫画虎,绰绰有余。 那孔姓公子后退一步,面露惊讶之色,却忽转为冷笑,收住后退之力,手持砍刀猛然劈下。林尘侧身一躲,避开锋芒,见砍刀气力之大,生生在地上砍出一道‘沟壑’,且无形刀气蔓延,使得“沟壑”不断延长。 见地上沟壑,林尘心中惊道:“此人绝非潜龙帮人,亦非青宁郡人,怕是外来者。我实不必与他硬耗,且脱身走之。”使出“拨”字诀,既用长剑轻拨,同时抽身离去。 那孔姓男子道:“想跑!”当即运轻功追来,速度竟比林尘快上几分。林尘心下更惊,此人实力之强,远胜卞灵、刘长锐之流。且…此人修为,似并非很高。 林尘不住想起,云清岚曾说过,武宗境界,龙虎豹猪熊…皆是有之。武宗强者…可强得骇人。武宗弱者,便如那费乌一般,连林尘三剑都难防。 林尘且战且退,心中冷哼道:“若非不想与你纠缠,我定要留下,好好会会你。”九罡步一踏,其身似火,几个闪烁间,已然拉远距离。 那孔姓公子轻咦一声,见追林柴不到,返回费乌府上。将砍刀还给费乌。费乌忙是道谢。 原来林尘因苦练剑法,不知青宁郡大变。适才出手的孔姓公子,本名孔州,并非无名之辈,乃是流云宗一名少年天才,诨号“力破惊天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