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快刀自大病好后,便大为感激,只素知那云前辈喜爱清幽,再加之自己公务缠身,迟迟没来答谢。 此刻步入大院,心自忐忑,环顾一圈,不见云清岚身影,便生出退却之心。但看着林尘镇定自若,又不愿自露怯态,心想:“我王快刀生死间不曾眨眼,登门答谢,又有何好惧之?”强定心神,有意稍快半步,彰显气度。 周一流正自练剑,见有人来访,便收剑擦汗,朝此看来。见到王快刀时,神色稍缓,但见林尘时,神情却是一动,立时心念迭起:“又是这林尘,听师尊说,我欠他百八十条命似的,我周一流性子确急,但何至师尊说得那般不堪?找机会,我但要再试试你,全力出手,你未必比我强到哪去!”躬身道:“王前辈,林兄,别来无恙。” 王快刀道:“云前辈可在?我来寻他致谢。”林尘默默不语。周一流道:“师尊正调伤药浴,一般不见外人。便是…” 说到此处,云清岚声音自内房传来:“流儿,可是有客人来访?”周一流说道:“师尊,确有人来,是王快刀前辈,与林尘兄弟。”云清岚又道:“我正药浴疗伤,暂时不可外出,你且好好招待他们,不可鲁莽。” 周一流心道:“奇了怪哉,师尊药浴疗伤,常连我都不见,今日是个什么章程?”弄不清缘由,但师命自难违,道:“放心罢,徒儿自不会失了礼节。” 林尘心想:“我与云前辈阴阳同修,按理来说,云前辈旧伤理该痊愈,此刻又是疗伤,可是又遇变故?”心中暗生关心,不住问道:“周兄,听闻你师尊调理养伤,不知伤得可重?” 周一流刚想驳斥,便听云清岚悠悠道:“不重,只调养而已,林尘小弟不必担忧。”林尘道:“如此这般,我便放心了。” 内房浴桶中,云清岚长发披散,半身浸泡药浴中,心道:“倒会关心人,许久不来,我还认为,你全将我忘了呢。” 王快刀暗道:“这林尘似与云前辈相熟?” 三人一番闲聊,周一流将两人皆请到厅堂中。有师令在身,周一流不敢放肆,热水、沏茶,做得面面俱到。 到底是世家公子,举止间自有股贵气,为林尘、王快刀各沏一杯后,自己也轻酌一杯。茶香入口,悠远绵长,心自渐渐静下。 周一流道:“王捕首,今日不忙么?”王快刀笑道:“再忙,也需抽空道谢,云前辈救命之恩,我王快刀不敢忘记。日后纵然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敢拒绝!” 周一流道:“此言言重了,师尊宽厚,救人不过顺手而为,绝不至让人去上刀山,下火海回报。”王快刀尴尬一笑。林尘心道:“此言虽是实话,但却让人怪下不来台。”转移话题,问道:“王捕首最近青宁郡,可是要生大变?” 王快刀道:“林兄心思敏锐,想是已经觉察。青宁郡确恐有大变,说不得到时,该大军压境!”周一流道:“这么严重?”王快刀轻轻点头:“大乾气数动荡,青宁郡地处偏远,若外国起了歹意。” 王快刀将近况道来。原来据密探回报,大乾敌国大庆,正欲趁乱袭扰,抢夺土地。青宁郡实已非久待之地。 然会不会真到大战地步,却也不好预测。正自聊间,忽听侧门打开,云清岚盈盈走来。她身穿白衣,样貌清丽,但发角处有些湿润,想是适才药浴,将长发染湿了些许。 王快刀、周一流、林尘三人立时起身,周一流道:“师尊。”王快刀、林尘道:“云前辈。”云清岚点头,道:“不必拘谨,坐下便是。” 堂中四人入坐,王快刀直言救命之恩,云清岚笑道:“王捕首言重了。”既道完谢,王快刀便无理由再待,转头看一眼林尘,意道:“我先走了。” 林尘轻轻点头,王快刀大步出院,又自忙活去了。周一流见王快刀离去,林尘却屁股生根,假装若无其事,饮着那茶水,心道:“此子待我确实有恩,可心思全在师尊身上。此刻到来,怕是要借那恩情,与师尊讨好关系。”说道:“林兄,可还有事?绝断山脉中,你将我救下,若有帮忙之处,定要告知我。我定全力相助。” 云清岚眉微蹙,轻轻叩击案桌,周一流一愣,不知说错何话。林尘开门见山道:“自然。我来此,确有一事相求。” 云清岚心道:“便怕你不求。”嘴角微扬,心意竟莫名欢喜,道:“说说无妨,你屡次救下流儿,也救过我,我正想好好谢你。” 周一流心道:“我的债,凭甚么要师尊还?师尊对我说话,便从没这般轻柔过。如此下去,我这名正言顺的‘徒儿’,在师尊心里,反倒比不过林尘这一外人?”,心中陡生惶恐。 当即站起身来,说道:“师尊,徒儿修为已经不差,不急师尊出手,徒儿为林兄解难。”大有担当之势。 云清岚笑道:“流儿,你能有此担当,为师十分欣慰,且听林尘小弟怎般说吧。”转头看向林尘。 云清岚心道:“林尘小弟寻来,想是为了九罡步药浴之法。药浴之法向来私密,不得轻易外传。当面讨要,实是大不敬。若我他私下说话,自是无需有所禁忌,然流儿在此,想是他不好出口。”便道:“这般罢,天色已经不晚,流儿,你去购置些酒菜,我留林尘小弟吃饭,边吃边谈。” 周一流:“这…”虽平日中,周一流时常跑腿买饭,但此刻,放任林尘与云清岚独处,大觉不妥。但若说何处不妥,更说不上来。 云清岚提议道:“要不,你二人较量一番,谁输谁去?”周一流道:“好!”径走出门。 林尘拱手,也出门,心中只想将周一流,尽快打发出门。两人一经交手,不出三招,周一流便自败下阵来。 乍看武宗败武师,再正常不过。然云清岚却是想到,初见林尘时,他武道修为尚浅,远非周一流对手。如今再看,便知这数日进步,何其之大。 云清岚心中道:“流儿还需努力,不然会被林尘越拉越远。”这下再无争议,周一流灰溜溜买饭去。林尘特意点了几份小菜,一份是城北特有,一份是城南特有。周一流听到后,便知此人有意戏弄自己,但输了较量,再气也得咽下。 如此这般,还不算什么,云清岚竟也点些酒菜,一份城东特有,一份城西特有。周一流等时蔫了,这一顿买房之旅,怕是不知要走多久。 周一流道:“师尊,怎么你也…”云清岚道:“快去罢,练练脾性。”周一流快步出了门。 院中又仅留二人,云清岚道:“林尘小弟,寻我何事,可该说了罢?”林尘开门见山,将所求之事,一一说了。 云清岚故作为难:“药浴之事,涉及机密…”林尘心中一黯:“怕要铩羽而归了。”云清岚却忽莞尔一笑:“瞧你这神情,我可没说不给你。” 于是,取来白纸,将药浴之法涉及药材、质地、剂量、一一写得清楚。其中数种药材,因太过稀缺,常有价无市,云清岚贴心写上可代替之物。 林尘接过细看,第一眼望去,却先被字迹吸引,娟秀似灵雀,不由赞道:“见字如见人,此话当真无错。”再凝神看其内容。 越看越是感激:“云前辈竟将药性相补、药理变化、远离,尽皆标注出来。原来药浴之法,竟藏如此巨大学问!”便从感激变到痴迷。 竟从药浴之理中,反而揣测九罡步要义,双足微微发烫,但他正自入神,不曾觉察。 只待双足足底,灼烧得焦黑一片,才兀的惊醒,跳了起来。更不料这一跳,竟足有数丈之高,原地留下一道漆黑脚印。 云清岚翻转手掌,将林尘吸下地来,双指轻轻,在双肩、腹部,大腿诸穴点去。将那股躁动压下,叹道:“林尘小弟,你适才险些入九罡步第三层,却被我强压而下,坏你机缘,你不怪我罢?” 林尘道:“云前辈乃为我好,怎敢怪罪?”云清岚心道:“林小弟体质特殊,神异之处奇多,武技天赋又惊人,适才定是看药浴之法,忽有所悟,致使九罡步将要突破。”说道:“你且随我来。” 拉着林尘,进入内房当中,原是云清岚自归来后,便已备好数份,九罡步药浴之材,今日林尘寻来,只需当场熬制,便可当场药浴。 云清岚朝浴桶中倒入清水,放入药材,生起文火。林尘只需脱去衣物,坐入桶中一个时辰,即可完成药浴。 云清岚脸色一红,想到:“我常自以此桶药浴,调理身子,如今借给林尘小弟使用…” 林尘大觉感动:“云前辈…”云清岚本无他意,但入了内房,药浴正在熬制当中,难免水雾迷茫,恍惚中好似又入水底。神情刹那恍惚,眼睛便定格在林尘双唇上。 恍惚中,竟印了上去,待觉察对方一阵错愕,方才清醒,心下大羞:“此地又非山脉危急之地,怎可如此放肆?”但已两两相拥。 太初阴阳决,实是种霸道法诀,阴阳同修过后,体悟过那天地同欢、无限流离的感受,便再难升起敌意。再近身嗅到林尘体上异香,更兵败如山倒,魂游如天外。 云清岚身体僵麻:“我此事抽身,怕坏了情谊。” 林尘心道:“云前辈稳重有持,莫非在刻意考验我?”心中又道:“我林尘自诩风流,最经不住考验。”于是将错就错。 药浴的木桶呈圆形,约莫半丈宽,半丈深。只听“噗通”一声,落入浴桶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