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述对生活很讲究,公寓也有阿姨来定期打扫,根本不可能乱成这样。 一切都太反常了。 温知黎放下东西往二楼走,卧室门没关,她推门进去,没走两步,踩到被谢从述扔在地上的呢子大衣。 好好的生活,怎么被他过成这样。 温知黎捡起大衣,拍灰尘时候碰到衣兜,有东西掉了出来,她拿起来,放在手心端详。 一个药瓶,还有一张跟名片钉在一起的处方单。 药瓶是安眠药,还没拆包装,全新的。 温知黎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把处方单翻过来,患者一栏写着谢从述的名字。 名片上的白底黑字映入眼帘——蒋意私人心理咨询所。 温知黎瞬间僵在原地。 第58章 药瓶和处方单的信息量还没消化干净,温知黎听见房间里面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人从床上摔下来的声音。 温知黎放下手上的东西,穿过衣帽间,快步走到床边,看见谢从述瘫在羊绒地毯上,被子乱七八糟缠在他身上,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床和墙壁之间的空间很大,竖着躺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可谢从述偏偏是横着滚下来的。男人手长腿长,再大的空间也显得逼仄,脚踝搭在床边,后背靠墙,头向下耷拉,腿和上半身呈四十五度角。 这姿势光看着就难受,跟一个被高空抛下卡在石头缝里动弹不得的猴儿精似的。 温知黎目测了一下,刚才那声闷响,应该是谢从述的头和墙壁来了一次猛烈碰撞的产物。 幸好地板上铺了羊绒毯,不然这么一摔,翘臀估计都得凹成盆地。 温知黎走过去,半蹲下来,手覆在谢从述的后脑勺上,从左到右滑过去,右上方有个地方更突出,她轻轻一戳,谢从述果然哼哼唧唧了两声。 果然还是墙壁比头硬,这么撞不出个包才怪。 谢从述烧得糊里糊涂,只记得昨晚从蒋意那边回来后就头疼得不行。 蒋意让他少吃点药,能自然入睡最好,不然长期依靠药物,对身体和治疗都没有好处。 谢从述一听会影响心理治疗的效果,回家后愣是硬熬着没吃药,但是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药不能吃,他只能喝酒。 最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反正天一亮钟献就来了,后来家庭医生也来了,谢从述迷迷糊糊被扎了一针,药效上来,又昏睡过去。 卧室的暖气很足,谢从述越睡越热,在床上滚来滚去,他知道自己滚到了床下,可就是不想动。 因为墙壁是凉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烤完正面烤反面,都快烤熟了,好不容易贴上一点儿没温度的东西,他才不愿意挪开。 不舒服就不舒服,总比烤焦好。 烤焦了黑黢黢的,又丑又老,温知黎更不会喜欢他了。 他不能被烤焦。 墙壁靠久了也没有凉意,谢从述打算换个地方继续靠,谢从述睁开眼,看见一张被放大的美人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温知黎以为谢从述醒了,把自己的的手放下来,正打算问拿瓶药和处方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却听见他说:“你又来了。” 又? 温知黎听得一头雾水,出声反驳:“又什么又,我很久没来了。” 这样蜷着说话也太没形象了,就算温知黎是个幻觉,也不能在她面前失态。 偶像包袱千斤重的小谢努力站起来,帅不过三秒,头重脚轻,身体就往旁边倒。 温知黎眼看他又要撞第二次墙壁,赶紧拉住谢从述的胳膊,把他按在床上规规矩矩坐好。 温知黎用手背覆上谢从述额头,还是烫的,根本没退烧。 谢从述悲从心来,感觉自己怕不是已经病入膏肓。 这次的幻觉怎么比以前的还要真实,以前只有视觉听觉、这次连触觉都有。 他明明没吃药。 没吃药都会产生幻觉,他好绝望。 温知黎让谢从述平躺下来,刚把被子从床下拿起来要给他盖上,人“蹭”一下坐起来,差点把她吓一大跳。 谢从述一脸生无可恋,看着这个幻觉版温知黎有商有量地说:“你别来找我了,医生说了,我看见你不是什么好事情。” “……” 你是不是烧傻了? 温知黎抓着被子,也不管谢从述是躺着还是坐着,一股脑给他裹上去。 来了来了,那种要被烤焦变成黑炭的感觉又来了。 谢从述一把将被子抖开,一副不肯就范的样子:“我不盖,我热,我要熟透了。” 温知黎懒得跟一个病号计较,重新拿起被子,跟哄小孩儿吃饭一样:“你盖上,捂一捂,出一身汗就退烧了。” 谢从述宁死不屈:“我不,我要是变成黑炭温知黎就不喜欢我了。” “你贪凉只会越烧越厉害,快点,别作。” “不行,我不能变丑。” “睡衣都穿反了,漏风,你还嫌病得不够重?” “只要我不变丑,她就有可能再爱上我。” “……” 鸡同鸭讲,不过如此。 谢从述太过反常,好像根本不相信她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温知黎想到那张处方单,疑虑更重,她不懂心理疾病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谢从述到底是什么情况,既然道理讲不通,她索性就不讲了。 “不止,要是你不盖被子睡觉,温知黎也会讨厌你的。” 温知黎说完,屏息观察谢从述的反应,半分钟后,谢从述竟然真的不再闹,乖乖躺下来,主动扯过被子盖上。 “我盖上了,你告诉她,不要讨厌我。” 说着,谢从述又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言语之间尽是小心翼翼,“你一定要告诉她,不要忘了。” 温知黎听得心里怪不是滋味,坐在床边,继续跟他聊:“你让我告诉温知黎,那我又是谁?” 谢从述回答得很干脆:“你是幻觉,每次我吃了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都能看见你。” “不过我已经两天没吃药了,为什么我还能看见你?” 温知黎捕捉到关键词,轻声问:“你吃什么药?” “安眠药,还有辅助治疗的药。” “什么治疗?” “心理治疗。” “为什么要做心理治疗?” “为了跟温知黎在一起。” 温知黎没想到还跟自己有关系,忙追问:“你生了什么病?” 跟一个幻觉聊天没有心理负担,谢从述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恐婚,不过我觉得丢人,一直跟别人说我是不婚主义,这样比较酷。” 恐婚。 继上次谢从述在电话里提到结婚之后,温知黎又成功被他震惊到了一次。 温知黎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恐婚?” 谢从述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很抵触:“你一个幻觉懂什么,不要过问人类世界的事情。” “……” 温知黎着急到不行,但又不能跟谢从述生气。 沉默片刻,温知黎换了好几个问题试图套话,皆以失败告终。要不是谢从述还在说莫名其妙的话,她真的要怀疑他只是在装傻耍她玩。 谢从述聊着聊着又困了,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温知黎:“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要快点好起来。” 问也问不出结果,温知黎选择放弃,让他好好休息,拿上那个药瓶和处方单,轻手轻脚退出房间,走下楼。 —— 谢从述的烧还没退,温知黎怕他越烧越厉害,给钟献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联系家庭医生过来看看。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 他给谢从述做了一个简单检查,又打了一针退烧针,说问题不大,明早应该就可以退烧,温知黎听完才放下心来。 家庭医生离开后,温知黎想到谢从述之前那个状态,不敢让他一个人待着,决定多留一会儿,看看情况再说。 温知黎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张名片发呆,一肚子疑虑得不到答案,这种感觉很糟糕。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温知黎拿过手机,拨通了名片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入耳是一个温和男声:“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温知黎挺腰坐直,心里有些忐忑,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蒋医生您好,恕我冒昧打扰。我是温知黎,是谢从述的……朋友,我在他家里看见了您的名片,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奇怪,我怕他出事。” 蒋意听见温知黎的名字惊吓了一瞬,转而恢复平静:“原来你就是温知黎。” 温知黎一怔:“蒋医生您认识我?” 蒋意笑道:“听从述提过你。” “他是在您那边做治疗吗?蒋医生,谢从述他到底生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