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瑾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绣着暗纹的素锦袍。 龙临渊那件因为日夜赶路有了一些破损,但他舍不得扔,已经连夜送回京城让绣娘缝补。 为了表示情谊,梁玉瑾几乎是天天将这锦袍穿在身上。 沙洲城属于边关,虽然到了秋日,但太阳挂在天上还是明晃晃的。 光影流动间将梁玉瑾身上的素锦袍暗纹照耀的熠熠生辉,让人不得不将眼神全都聚焦在衣服上。 但再往上看,便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五官长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礼记米行的掌柜看到梁玉瑾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什么达官贵人。 这些日子对抗蛮夷京城来了不少人,连帝君都是御驾亲征。 但他只是商贾,见不着圣颜。 这会儿也只能在心里猜测,这位锦衣华服的夫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这并不妨碍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意,穿过人群,拱手在最前面迎接。 “这位夫人是来买米的吗?咱们礼记米行的米都是新米,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且量大从优啊。” 梁玉瑾斜睨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都让他整个人飘飘然,恨不得直接折价五成,连口舌都变得有些干燥,说话时舌头就像打了结一般。 “这位夫……夫人,打算买多少?”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梁玉瑾喃喃重复,让礼记米行的掌柜整个人醍醐灌顶一般。 “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整个沙洲城的百姓都可以作证!” 梁玉瑾笑了笑,转头望向了一个身高刚到她腰间的小妹妹,面黄肌瘦的,头上连一丁点发饰都无。 “小妹妹,你常来这里买米吗?” 那小女孩舔了舔嘴唇,羡慕的盯着梁玉瑾发间的珠翠,一时间愣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梁玉瑾笑了笑,直接从头上取下来一只蝴蝶状的发钗,放到了小女孩的手中。 “别怕,放心说。” 拉着小女孩的手的妇人一抖,本想将蝴蝶发钗还给梁玉瑾,却不曾想那小女孩突然哭闹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梁玉瑾只好将眼神放在了妇人身上,“你但说无妨。” “这位夫人,礼记米行的价格也算是中规中矩……不涨不跌。” 梁玉瑾知道她的顾虑,一介平头百姓到底是怕商贾之户的报复的,她也不再强求。 掌柜的听完松了口气,再次向她推销着自家的米。 “夫人,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说实话,说是价格公道就绝不会骗你。” 梁玉瑾却冷哼一声,“既然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为什么还要区别对待,多收他五成的价格? 你和你家店小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掌柜的顺着她纤细的手指看到了那个正准备掏钱的蛮夷人。 蛮夷人的脸上早已一脸惊恐,这会儿被梁玉瑾的手指指着,荷包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就对着梁玉瑾的方向直直的跪了下来。 “贵妃娘娘!” 还真是巧了,那日她被掳回去的时候,一路上不少蛮夷人都见过了她的样子。 这会儿本不想暴露身份,他还是被认出来了。 这样也好,省得跟面前这个笑面虎掌柜说东说西了。 “贵妃?”掌柜喃喃自语,“贵妃!” 接着就像反应过来似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贵妃娘娘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啊!” 他这会儿脑子变得清醒许多,想到贵妃娘娘刚才说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脸色就变得煞白,比唱白脸的时候还白。 “贵妃娘娘饶命啊!草民提价也只不过是为了安抚民心。 既然贵妃都帮他们说话,草民便是折价,也要卖给他们呀!” 梁玉瑾摆了摆手退后几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在我来之前,你已经用这样的方法坑了不少蛮夷人了吧?” 梁玉瑾几步走到礼记米行门口的高台之上,压了压手,下头便一片寂静。 “从蛮夷投诚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了外邦和本土之分。 所有生活在沙洲城的都是咱们龙绍国的子民,他们会同你们一样辛勤耕作,也会和你们一样参军戍守边疆。 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何故在这件事上争个高下? 难道他们就不配买米吃饭,不配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了吗?” 跪着的那个蛮夷人愣了又愣,最后选择对着高台上的梁玉瑾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这是他第一次在龙绍国的范围内,真心实意的用龙绍国的礼仪对待别人。 这位贵妃,和那些眼高手低的中原人都不一样。 跪在底下的掌柜眼睛骨碌碌转着,心中早已将梁玉瑾骂了千百遍,面上却还是一派讨好的笑意。 “贵妃娘娘说得对,是草民多虑了。 从今天起,所有在礼记米行买米的蛮夷人全都一视同仁,若谁敢私自加价,直接走人!” 事已至此,梁玉瑾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从旁看着排成长队的一部分蛮夷人以原价买了米,这才将林安姌接了,一同回了别院。 礼记米行的新米已经兜售一空,店小二壮着胆子敲了书房的门,但是低着头不敢看掌柜黑沉的面色。 “掌……掌柜,陈米还像往年一样以新米的价格卖吗?” 掌柜狠狠拍桌,心中怨恨梁玉瑾这个贵妃坏了他的好事。 俗话说得好,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什么陈米?从咱们礼记米行出去的都是新米!” “从今日起,所有米面价格上调三成,吩咐整个沙洲城所有的粮商一起涨价,谁若不从,我就让他做不了这个行当!” 店小二的身子弓的像个虾米,“可是……可是掌柜,若是贵妃再来……” 掌柜听见贵妃这两个字就感觉怒气直冲脑门。 “来什么来?贵妃人多事忙,怎么可能盯着我一个米铺不放? 若有人问起,就说今年征战,百姓收成差,米价不得不涨,所有铺子都统一说辞,我看谁敢出半分纰漏!” 店小二应了一声,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