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遇到女班长,见她便道:“程恩恩,明天晚上我们班跟七班聚会,别忘了啊!” “知道了。”程恩恩停下脚步,冲她挥挥手,“明天见。” 天有些阴沉,但她心情不错。今天考试比自己预期中好,学习不能一蹴而就,一点一点进步她就很满意了。 出校门时,来接她的车刚刚好抵达,程恩恩小跑过去,书包上在肩膀上一荡一荡地。 打开车门,先看见的却不是江小粲,而是一身深灰色西装的江与城。他手里正拿了一份财经杂志在翻,抬眼便瞧见程恩恩眉梢眼角压不住的飞扬。 “今天有什么好事呀?”江小粲也看出来了,笑着问。 程恩恩把书包从背后摘掉:“今天数学遇到原题了,昨天才做过的,我做出来了!” 江小粲的激动演得毫无痕迹:“这么棒?” 有人理解自己的心情,程恩恩更高兴了,“幸好昨晚江叔叔给我讲了。” 她脸颊泛着点红润,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江与城瞧着她:“这么开心?” 程恩恩点头:“嗯!” 他放下杂志,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问:“怎么报答我?” 她是拿了薪水来给小粲粲做家教的,江叔叔却还给她讲题,程恩恩心中充满感恩,但思索半天,也没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那么有钱,什么都不缺,程恩恩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 于是她一脸认真和诚恳地问:“江叔叔,你想要什么啊?” 她的眼睛太天真,干净得不掺杂一丁点其他含义。 江与城看她半晌,淡淡收回目光:“先欠着吧。” 江小粲昨晚睡得早,不知道原来这两个人背着自己还偷偷“补习”过,一双眼睛机灵地转了转。 在江家待的时间长了,程恩恩见到了做饭的蔡阿姨,胖胖的很和善,话不多也很少逗留。但厨艺顶呱呱,菜式每天都不带重样的,而且尤其擅长酸甜口儿,很合程恩恩的胃口,她在江家吃饭时,食量比学校大多了。 主要是每次蔡阿姨给她盛的饭都很实在,程恩恩不好意思剩下。 今天有道红烧肉,程恩恩觉得味道很不错,但她对面的江小粲只尝了一口就说:“没你做的好吃。” 饭桌上总共就三个人,只会做泡面的程恩恩便想当然地认为,这个“你”是指江与城,一边将夹起的肉放进口中,一边心中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目光里写着赞赏。 作为一个大哥式人物,会做饭太加分了。 没人出声。 江小粲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句脱口而出的话,一切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 饭后江与城接了一通电话,便进了书房,程恩恩照旧主动收拾餐厅,半个小时后和江小粲一起坐在书桌前。 她一打开书包,一股香味飘出来,江小粲吸吸鼻子,立刻打了个喷嚏。 “什么劣质香水。” 程恩恩这会儿才记起这个奇奇怪怪的信封,从书包里拿出来,疑惑地拆开。 江小粲立刻把脑袋凑过来。 程恩恩将折了两折的信纸打开,花哨的底色,一看就是男生的字迹,除了丑,就只能用骚包来形容了。 【亲爱的可爱的恩恩同学: 你好!我是七班的xxx……】 这人的字写得太飞,三年级的江小粲能认出的有限,看起来有点吃力。程恩恩的视线正要拐向第二行,听到耳边他一字一顿地念: “人生,到底有多少相遇?惊艳了时光,温暖了岁月,丰盈了文字。又有多少回眸,含情脉脉,让你我依依不舍……” 情书?! 江小粲的眼睛顿时瞪成铜铃。 这年头还有这么老土的东西吗?不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竟然敢给他妈写情书! 程恩恩也反应过来了,当着小朋友的面,脸一热,立刻想把信纸合上:“你不能k……” 音还没发完,江小粲已经劈手将信纸从她手中夺了过去,拧起冷酷的小眉头,继续往下读: “——遇到了你,我信了情,信了缘,也真实的体会到了爱的滋味。” 江小爷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这文绉绉酸不拉几的东西,肯定是百度的,写个情书一点诚意都没有! 程恩恩有点羞耻,伸出手:“你还给我。” 江小爷心头冒火呢,不给,继续看:“思念那么深,那么真——呕……” 程恩恩不禁脸红,害怕外面的人听到,小声说:“你别念了好不好?”一边伸手想要拿回来。 江小粲抓着情书就往外跑:“老江!你快来看!” 被小朋友看到也就是有点羞耻,要是被长辈看到,那就太尴尬了!程恩恩一听他喊,这下真急了,慌忙去追他。 “你还我!” 江与城正坐在客厅,手里拿着电话,江小粲灵活避开程恩恩的围追堵截,小腿迈得飞快,蹿到沙发前把信纸往他胸口一拍。 “小恩恩又有追求者了!”他大声喊。 江与城正在交代公事,因为他的吵闹微微皱眉,将信纸拿起,垂眸扫了一眼。 程恩恩的脸瞬间红成一颗番茄,气急败坏地朝他跑去:“你别看!” 一着急拖鞋脱落绊了脚,身体往前一栽。 不偏不倚,整个人冲着江与城的怀里就扑过去。 空气都静了。 江小粲站在沙发背后,一张小脸也变成静止。 江与城的手机险些被震掉,他眼皮跳了跳,低声说了句“待会儿再说”,迅速挂断电话。 程恩恩的膝盖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下,所幸有地毯垫着,不太疼。脑袋也砸到江与城胸口,挺重的一下,她自己头都晕了晕,人家肯定也被砸疼了。 “对不起。”她忙不迭道歉,忐忑地抬起眼睛。 江与城表情有一丝怪异,盯着她三秒钟,说:“把你的手拿开。” 刚才一跌,手本能按在了他腿上,程恩恩忙撑着自己站起来,顶着一张大红脸道歉:“江叔叔,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江与城下颌线紧绷,唇线抿直,闻言又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程恩恩就以为他生气了,讷讷地低下头。这一低头,看见他裤子皱了。 她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张了张嘴,最后很小声地说:“你那里,鼓起来了。” 鼓起来了…… 鼓起来了…… “……” 江与城觉得自己脑壳疼。 这场景实在太过熟悉,大脑像是光碟机,类似的画面从记忆中跳出来自动播放。 她被程礼扬保护得太好,那时候还没生理课,十七岁的女孩儿对某些事懵懂无知,只知道男人的下半身是隐秘,不能言说。 程礼扬去进修,她不愿一个人在家,赖到他那儿的那段时间,有天下午在客厅看书,看着看着睡着,枕到他腿上来。睡觉又不老实,脑袋转来转去。 江与城没叫醒她,给她做了一个下午的枕头,她睡饱睡足,醒了,睁开眼睛,盯着他那儿看了半分钟。 然后坐起来,指着他,眨着眼睛无辜说:“你这里鼓起来了。”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呢—— “你再多看一会儿,还能更鼓一点。” 江与城瞥了眼身后的江小粲——少儿不宜,某小爷已经非常自觉地已经捂上了眼睛。 年岁渐长,这种禽兽话现在是说不出口了。 江与城无声叹气,起身回房,从程恩恩身旁经过时抬手,掌心按在她头顶,晃了一把。 第22章 男人的手掌总是比女人宽厚有力, 温度隔着头发轻轻的接触,让程恩恩头皮微微发麻。 那一下力度很轻, 一触即离, 撤回时她心头甚至闪过一丝温柔的感觉。 江小粲将指头眯开一条缝, 看着江与城走进房间, 关门, 才将手从眼睛上拿开,给程恩恩比了一个真心诚意的大拇指。 这么些年了,除了在他妈这儿,江小粲就没见他爹吃过瘪。 程恩恩的脑门磕得可疼了, 抬手揉了揉额头, 担心自己有没有给江与城砸出内伤来。 反正看他的脸色,应该伤得不轻。 江与城洗了个冷水澡,出来时回了一通电话将刚才被打断的事情交代完, 刚挂断,便有电话进来。 “四叔, 明天大哥休息,老地方,别忘了。”电话那头是江峙, 老二家的一根独苗,年纪轻轻就是大院里一霸。说完哼哼一声冷笑,“带上小粲。他上回怎么在背后给我泼黑水的,明天我要不揍他我给他叫哥!你不许拦啊,你当年抽我的荆条, 我可还都留着呢。” 江峙从小没爹没娘,二老不舍得打骂,闯了祸揍人这活儿都是江与城来干。他四叔揍他,可比他抽江小粲那两下屁股狠多了,不过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你试试。” 江与城语调轻淡,不细琢磨很难分清这语气到底是威胁,还是爱的鼓励。 挂了电话,他披着睡袍坐在灯下,捏起那张粉红色的信纸,从头到尾饶有兴致地读了一遍。 这封网上抄来的情书洋洋洒洒上千字,除了开头的称谓,再没多一分的真心实意。 江与城拿起桌面上封面空白的书,打开夹着书签的那页,续着上回中断的地方往下翻。 程恩恩出事在带着《蜜恋之夏》去签合同的路上,那份三万字的文稿交到江与城手中时,沾满了血。白纸黑字斑驳血迹,画面委实不好看,像是带了什么深重的诅咒与怨气,他没再看过第二眼。 这一本是单独装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