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家里大概只有她一个人。 不,或许她能和老灵婆一起过。 杀猪那天很热闹,村里的壮汉大早上的就开始把猪拉出来杀了,猪叫声十分洪亮,大老远的都能听见。 徐佩秋分到了八斤猪肉,她提着分到的猪肉回家,又去山上把老灵婆请下来:“婆,今年去我家里过年吧,队里分了猪肉,请婆您吃顿好吃的。” 老灵婆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你丫头不是嫌一个人过年不热闹才把我请过去的吧?” 徐佩秋挽着她:“怎么可能?我可是真心实意的邀请您来过年的。” 老灵婆到了她家,家里别说是对联了,连门神都没贴一张,老灵婆十分嫌弃:“过年还是得有个过年的样子。” 她在衣服里摸了摸,摸出几幅对联扔给她:“拿去。” 徐佩秋呆了呆,笑眯眯地捡起对联:“还是婆您好。” “知道就好。” 徐佩秋炒了肉,年夜饭做得很丰盛,可惜她俩胃口都不大,剩了不少。一老一小坐在院子里聊天,偶尔还能看见远处的烟花,昙花一现眨眼即逝。 老灵婆看她在发呆,拿着木棍起身:“我困了。” 徐佩秋赶紧把她扶进房间,让她睡下。她走出房间,站在院门口,门外视野宽阔,能更清楚的看见远处绚烂的烟花。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许困他小小年纪能不能适应外面,不知道顾哲闻他现在是否也在想着自己。 冷风呼啸的吹着,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转身回房睡下。 大年初一,村里有人放着鞭炮,气氛热闹。徐佩秋和老灵婆大眼瞪小眼,老灵婆吃着饭:“丫头,你挣了那么多钱,鞭炮都舍不得买一个?” “……我忘记了。”徐佩秋心虚的低头吃饭,她都好多年没有在家里过春节了。 老灵婆吃完饭,摇摇头走了,还是她的小破屋舒服,住得高看得远,看到的东西多了,也不无聊,比这丫头有趣。 别家都热热闹闹的,唯独徐佩秋这家格外的凄清。 徐佩秋坐在院子里发呆,临近晚上的时候,门被人轻轻推开,顾哲闻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呆坐在凳子上,没动。 待顾哲闻走到她面前停下后,她仰着头,倏地站了起来一把扑到他的怀中,顾哲闻抱紧了小丫头。 “别的女人都有自家男人陪着过新年,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的声音委委屈屈的,听得顾哲闻恨不得把她供在自己的心尖尖上宠着。 顾哲闻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我来陪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啾:别的小朋友过年都开开心心的,为什么就我家这么凄清 铁蛋:请问作者什么时候才让我结束异地恋?拔刀 诶?我更新晋江竟然不会提示吗? 第28章 二十八颗糖 他抱紧徐佩秋, 徐佩秋穿着新衣服, 棉衣把她裹成胖胖的一个团子, 顾哲闻修长的手臂刚刚好。 徐佩秋脸上的喜悦难以掩藏,她仰着脸:“你怎么过来了?你家里……” “你这也是我的一个家。”顾哲闻笑着把她抱起来,徐佩秋惊呼一声,伸手勾着他的脖子。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徐佩秋抿着唇, 心里涌起一股股的暖意, 他总是在心里记着自己, 无论何时, 无论何地。他总能用蜜糖一般的话哄她开心,让她感受到来自他细腻的呵护和珍爱。 “就你能说。”徐佩秋从他怀里跳下来,她崴了崴脚,顾哲闻扶住她, 目光含着关心。 “顾少校,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她笑眯眯地盯着顾哲闻, 眼睛怀着几分狐疑,这男人要真天生会哄女人开心, 那她以后得把他看得紧紧的。 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要前赴后继的扑上来。 顾哲闻垂着头:“以前跟你说过,有自学的,也有人民教的。”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人民说她没有教过你这种话。” 她扶着腰笑起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饭吃。 天色已暗, 外面大雪纷飞,冷气笼罩着整个世界,顾哲闻军绿色的大衣沾了不少雪花, 连黑色的眼睫不知何时也沾了一片。她伸手,用手指将他眼睫上的雪片掸掉,拉住他温热的手:“进屋坐吧。” 房子里冷冷清清,顾哲闻知道许困正在执行任务没办法回家过年。说来也神奇,许困那么拼命的训练短短三四个月后,在最终考核中竟然表现得极为优异,使得他破格得到了资格,也得到了上面的重点关注。 虽然许困是地主后代出身的黑五类,但现在急需人才,组织上为了不失去这样一株好苗子,已经命人摘掉了他的黑五类帽子。文件已经正式处理好,只等着他交给地方办事处。 顾哲闻此次便是为这事儿来的,他拉住徐佩秋,徐佩秋被他的力道一带,转身回头时猛地撞进他的怀里。鼻尖碰着他又冷又硬的衣服,再抬起头来时,她鼻尖通红。 徐佩秋恼羞的瞪着他,顾哲闻心虚弯腰,用温热的手指揉她鼻尖:“疼吗?” “疼。顾铁蛋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今天晚上别想吃饭!”徐佩秋凶巴巴的威胁道,毫无威胁之气,反倒像只气鼓鼓的河豚,双颊鼓起,惹得人想戳一戳。 顾哲闻失笑,他摇摇头,从贴身的大衣里兜掏出来一叠折好的纸,纸白得耀眼。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过新年,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看。” “看给你想的美的。”徐佩秋踮起脚尖作势要抢,顾哲闻人比她高,稍稍侧了侧身,徐佩秋立马扑了个空。 徐佩秋双手不服气的攀上他的手臂,双脚腾空继续争夺,屡战屡败。冬□□服穿得多,她一直举着手,没一会儿就浑身酸软。徐佩秋喘着气,每口气哈出来飘成一股浅淡的白气,缓缓消失在阴冷的空气里。 顾哲闻重新低下头,声音沙哑:“亲不亲?” 徐佩秋无奈,只好捧住他的脸飞快的亲了他一口。少女柔软丰盈的唇瓣贴上来,有些凉,却意外的美味。 顾哲闻心中滑过满足。 “好了,快说。”徐佩秋盯着他手中的东西,能让顾哲闻大老远的跑过来送这东西,一定很重要,重要到他想亲口送到她的手里,重要到他想亲自对她说。 可什么东西能那么重要? 徐佩秋凝思片刻,惊喜道:“难道是许困立功啦?” “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顾哲闻不再逗她,他把盖了章的文件放到徐佩秋的掌心上,浅笑着。 “看看吧。” 徐佩秋狐疑的扫过他的眼睛,她垂着头摊开折起来的纸张,一目十行。 她眼睑往下时,睫毛浓密如鸦羽,轻轻颤动着,像蝴蝶轻盈的展着翅膀。她眼睫微颤,徐佩秋读完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字,愣住。每个字分开她都认得,现在合在一起,她的脑袋却好像转不过弯,好像看不懂这上面的意思了。 她嘴唇嗫喏,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短短的一个疑问句:“真的?” “真的。”顾哲闻大手将她搂进屋:“许困表现极好,所以经过组织研究决定,为了保护军人的名誉,为了让军人更好的在前线为保卫祖国而奋斗,特别消除你们家的黑五类帽子。” “现在许困已经是革命军人,而你是革命军人家属。” “以后不会再有人因为出身攻击你,欺负你。” 少女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葱白的手指紧紧拽着文件,不安的仰着脸,她哑着声音:“许困他,他是不是接了特别危险的任务?” “他是不是瞒着我接了什么特别危险的任……” “不是。”顾哲闻打断她,他抱住浑身轻颤的小丫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任务很安全,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艰苦了点儿而已。”凭许困的实力,足以应付。 “你不许骗我。”徐佩秋吸了吸鼻子。 “许困他从小就拼命,为了保护我他总是和比他大几岁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人打架,即使知道力量悬殊,可为了我他还是会拼命,每次他都会带着伤回来。”徐佩秋想起了往事,心里更加酸楚。 每次浑身伤痕累累的许困,低沉着眼,紧抿着唇,青涩又稚嫩的脸蛋毫无血色,像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小狼狗。 即使外形狼狈,那双眼却透着不容挑衅的威严。 如果许困这次考核表现优异,那他平日里一定拼了命的练习,他一定把自己当成一个机器,不知痛不知疲倦的往前走着。哪怕身心俱疲,哪怕很想坐下来休息片刻,可他不会,因为他不能倒下。 一旦倒下,那些紧盯着他的人便会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 “真的,相信我。”顾哲闻目光认真,徐佩秋看了半晌,缓缓点头。 文件上的印章在雪天刺眼又夺目,像春天温暖的太阳,照亮了她的心和她的世界。 她压了压上扬的嘴角,终于感受到过年的喜悦,连着对顾哲闻也好了不少:“年底分了肉,我给你炒份肉吧。” “我帮你。”顾哲闻把文件拿回来重新放进贴身衣兜里,跟着徐佩秋进了灶房。 边境处的某座大山里,孤鹰扛着枪,静静地靠在一颗大树旁,他双目犀利如剑,又似一汪冰天雪地中的冻泉。若非偶尔眨眨眼睛,彰显他还是个活人,一般人定不会注意到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他。 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嘴唇冻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露在空气中的手,冻得发紫。孤鹰来这里半个多月了,这边条件差,天气冷,药物更是贫乏,手上青紫色的冻疮又痒又疼,冻疮裂开的地方碰着了东西,带来一股钻心的刺痛。 孤鹰眉毛都没动一下。 队友在潜伏在旁边观察前方偷偷摸摸上山的“村民”,压低了身体做好伪装,孤鹰终于动了,他悄无声息的后退两步,把自己彻底藏进灌木丛中。待“村民ot走远后,队友收起枪,压低了声音:“孤鹰,回去?” “再等等。”孤鹰一动不动,只慢慢的举起了枪对准远处。 队友不明所以,慢慢跟着举起来。 只有一个人拦住他:“孤鹰,我们的任务是侦查!你不要胡来!” 三分钟后,随着孤鹰的一声枪响,深林中接二连三的响起了枪声。有一位队友是和孤鹰一起训练的,对战时没少被他折磨,原以为以前的许困已经足够变态,没想到潜伏在这大山里后,许困的变态程度日常刷新他的认知。 枪声激烈,子弹擦着身旁的枝叶滑过,许困脸色不变:“做好掩护,十一点钟方向有大批敌军靠近。” 我们当然知道十一点钟有大批敌军靠近!可我们只有七个人,你许困脑子有泡你不回去汇报大部队,非要开枪和人家单挑! 找死也不带这么嚣张的。 队友把他骂了一顿,硬着头皮跟着他开枪。 许困冷静的瞄准,开枪,换子弹,瞄准,如此循环反复。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抽出心思指挥队友,解决后方绕过来的敌军。 两个小时后,深林重新归为一片寂静。 队友不可思议的收起枪:“结束了?我们的第一个任务结束了?” 这么多敌军,仅靠他们七个人就解决了?没有一个人死亡,只有三个人轻伤? “还没。”许困轻佻的勾起唇角,倏地转身,对着身后三点钟方向开了一枪,随着一道沉重的闷哼声,一切重归平静。 许困嘴角勾起笑:“结束了。” “可以回家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