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莫骄这般模样,确实让李沐春有些不大放心。 自己是奔着切磋去的,不是搏命的。 一旁的岳休自然是一眼看出了这位青衫男子的心思,出声道:“你也别太误会,莫骄这小子,虽说在事情上挺较真,但,并非如此无分寸之人。” “那这般模样怎么回事?”,李沐春不解。 岳休视线移向竹楼,解释道:“修行太快,势头太急。” “当年给他取这么个名字,就是要他在修行路上莫骄莫燥。” 李沐春一时间无法理解,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指了指竹楼,又指了指自己,说道:“一个如此年轻的法觉境剑修,对付我这一个刚刚才稳固境界的天魂境练气士,这会不会有些太不符合常理了?” 鹤归也是摇了摇头道:“莫骄他平时修行也是有度,可以说在这东子崖上闲逛的时间比修行还要多一些,自从那一天与你相遇一刻开始,便一头扎进这朝阳山竹楼,闭门不出了。” 李沐春听得直皱眉头。 “因为他小子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自己会输。”,岳休嘿嘿一笑。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微微转头,目光不由自主的留在了那位青衫男子身上。 虽说当年走完剑气长阶的壮举着实有些石破天惊之感,几乎东子崖上所有的人都相信,这位名叫李沐春的男子,今后在剑道一途上的造诣只会无限接近与头顶那片雪白。可那也只是今后,他还需要成长,无论如何,任凭你经验如何丰富、法宝如何之多,那入了五神境的修士与还处在三魂境的修士相比,之间的差距,就像一条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填补的鸿沟。 东子崖门主鹤归当然知道这位李小友天赋异禀,就连自己的师尊私下里都好几次提过此人,但是即便如此,当下他也未觉得莫骄会输。 宋成就更不用说了,张了张嘴吧,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岳休看着几人脸庞上表情那细微的变化,捏须而笑,眼看鹤归正要开口,他便先一步摆了摆手,从其口中只是说出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 纵使有千言万语,鹤归也只能就此作罢。 “放心吧,等老夫这些日子在这竹楼好好敲打敲打这小子几番,以前还是有些太过放任了。” “老夫向你保证,至少在与你切磋那日,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岳休轻轻拍了拍胸脯。 李沐春盯着身前的青石板有些愣神,听过这话,头也未转,随手一拎,便在他手中出现一坛子酒来。 “还劳烦岳老前辈多费心思。” 岳休指了指李沐春,嘴角上扬,朝着在场的两位亲传说道:“你们二位在这人情世故,察言观色上都还得跟这小子好好讨教讨教,这些东西,别人可不会教你,书上可也学不来的。” 提过酒坛,掀开泥封一角一嗅,酒香飘飘。 “哪里的酒?好有特色的味道。”,岳休笑问道。 “之前后生家对面便是一条酒街,街道旁尽是酒铺,十里飘香,也算是后生家乡的酒水了。”,李沐春说道。 岳休一拍大腿,哎呀一声道:“之前走得太急。” 李沐春回过神来,笑道:“今后怕是没机会了,这酒,已经成为封坛之作了。” 宋成面无表情。 鹤归看了一眼二人,然后又轻轻肘了肘自己的师尊,示意他适可而止。 岳休抬起酒坛的手停在远处,便干咳了几声,说道:“好了好了,既然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你小子就继续在东子崖上待上一些时日吧,待到莫骄真正无事之后,我会让他来找你的。” “先赔罪,再切磋。” 李沐春搓了搓手,说道:“我还想着今日过后,能下山呢。” “在东子崖上学了多少东西了就想着下山了?你知道当时老夫亲自破关而出接你们上山,一路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吗?” “虽说才一年的时间,但是好歹也是在老夫这东子崖上待过,倘若下山,连剑修都不是,你让老夫的老脸往哪里搁去?” 李沐春苦笑一番,便问道:“那后生还需要在这东子崖上待多长时间?” 岳休想了想,回答道:“再有个一年半载就差不多了。” “那也挺快。”,李沐春点头道。 如果按照李沐春他自己的计划,在这东子崖上一年时间,下山,先回一趟京城,然后便是想去那九守道州一趟。 想起九守道州,这一刻,李沐春终于知道自己忘了些什么了。 写信,道州那边还有个家伙没问候呢。 “小宋,为师昨日交给你的吐纳之法,今日可修行过了?”,岳休朝着宋成问道。 宋成摇了摇头,“还未曾呢。” “那还不快去?”,岳休说道。 宋成点头,然后向自己的师兄以及李沐春道别。 “王爷与莫师兄那场切磋,宋成一定会去看的,既然师父都说了王爷会赢,那到时候便拭目以待咯。”,宋成朝着李沐春竖起一个大拇指。 李沐春苦笑着摆了摆手道:“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宋成离去之后,李沐春本也想着回天虞山躺着去,却被岳休一把按住肩头。 “岳老前辈还有事?”,李沐春疑惑。 布衣老者暂时没有理他,朝着鹤归问道:“你徒弟呢?” 鹤归心领神会,这要施以秘法,将自己徒弟招来。 “在!” 从三人身后的林子里钻出一个人来。 鹤归皱眉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到这来的?谁允许你私自进来的?” 来者正是姜白,只见他看向一旁的布衣老者,解释道:“早在半个月前,师祖就给了我进入这朝阳山的准许了。” 鹤归一时哑然。 “那莫骄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鹤归问道。 姜白点头,“知道一点点。” 鹤归便不再说话。 岳休开口道:“对自己弟子别那么严肃,刚刚不还好好的嘛。” 布衣老者朝姜白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一跃便来到青衫男子另一侧,伸手按住其另一边肩头,笑道:“李老弟!” 李沐春也赔笑道:“姜大哥。”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姜白你就带着我们这位贵客去那功勋堂混混去,正好有些任务非常适合我们这位王爷。”,岳休吩咐道。 “遵命!”,姜白应道,“那师尊,弟子告退。” 鹤归点了点头。 姜白行礼,然后带着李沐春离开了此处。 等到二人离去,岳休便对鹤归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鹤归叹了口气,正色道:“姜白如今太过玩笑,修行一事,勤勤恳恳,还看得过去,只是这个太过随性的性子,将来必将招来大患。” “东子崖是规矩少,但不是没有规矩,我希望他姜白能够明白,之后与师尊您要去的地方,可是那三千神州,那里没有学宫,尽是弱肉强食,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听完,岳休便笑道:“你小子就这么不相信为师?就凭为师这身本事,还护不住他一个姜白?” 鹤归摇头道:“弟子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既然说到这里,弟子也不得不提醒一下师尊,还请师尊也不要掉以轻心,三千神州,像是五神境界的修士,在那里,是随处可见。万般情况下,总有师尊护不住的时候。” 岳休拍了拍首徒的肩膀,“放心,为师自有分寸。” “给他姜白好好整顿一下也好,但是为师觉得,师徒之间的关系,还是亲密一些为好。” “多喝几顿酒,多说些心里话,一切都了然。” 鹤归想了想,点了点头。 姜白被如此对待,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早在李沐春上山之前,他姜白待在宗门的时间屈指可数,而且无论怎么召也召不回,即使是鹤归,有时他也照样无事,就像上次与那陈礼升偷偷进入那云海雾林一样。 云海雾林,可是大同圣州公认最为凶险的地方之一,除去那千万斤重的白云以及遮掩神识、影响灵气运转的雾气之外,栖息在里面的妖兽,最少都是三魂境出头。 鹤归得知之后,曾多次召回,却被姜白将这事完全抛之脑后,最后还是岳休出山,亲自召回他姜白,后者才回山的。 回来之后免不了一顿教训,最后被鹤归揍得鼻青脸肿,惩罚他在某处山头的小柴房内面壁了许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宁为有闻而死,不为无闻而生。” “剑修修道嘛,有这种拼劲,为师觉得是好事。” 岳休抚须。 鹤归正想说些什么,岳休却继续说道:“为师知道你的初衷,勤经久练,心有所向,稳扎稳打,剑,照有出头之地。” “这样对东子崖这个宗门来说,好,但是对于一名剑修来说,又不太好。” “东子崖有今天,你鹤归功不可没,但,东子崖要想有明天,这个想法,或许改一改,会不会更好?” “之所以东子崖作为剑修宗门门生还能如此之多,多亏了你拟下的那条规矩。” 岳休伸出二指。 “保全。” “正因为这两字,或许正是扼杀了太多可能性。” “一个真正有底蕴的宗门,弟子之中,是要讲究质还是要讲究量?又或许,你能从中摸索出一条独属你鹤归皆有的管理之道?” 鹤归听完,陷入沉思,岳休一番话语,够他鹤归琢磨一阵子了。 “宗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扬名立万,名垂青史,或许就是这般差别。” 布衣老者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