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处有一条小溪,潺潺而流,夏水凉人心脾。 一位头戴斗笠的老者正蹲在溪边,手里拿着鱼竿,双眼盯着那水面,静止不动。 在老者溪边对岸的灌木丛中走出一位弓着腰的男子,鬼鬼祟祟,左顾右盼的,见四下无他人,这才来到溪边。 “游丝绕树?” 对岸的男子小心翼翼,没由头的突然问道。 “娇鸟啼话。” 老者撇了撇嘴,有些不大愉悦。 哪有在别人钓鱼的时候来做买卖的? 见状,那名男子才稍稍呼了口气,抱拳说道:“由人引荐,特来老祖包袱斋。” 对坐岸边的那位老者干脆将鱼竿收起,站起身拍了拍手。 “好说好说。” 这位老者便是李沐春与林一峰在曲州乘坐便车的那位老车夫。 对岸的男子稍稍思索了一会,也不拐弯抹角,开口说道:“松樟,白膏各十幅,舒心丸五枚,老祖请开价。” 老者眼睛一亮。 要的东西还不少。 “松樟一幅五十琛,白膏同价,舒心丸略贵,八十琛一枚,按兄弟要量,一共便是一千四百琛,可有意见?” 那名男子迅速丢出一个黑色袋子至对岸,老者还是没有去接,任由其掉落在岸边。 “爽快人。” 老者将药材也丢了过去,被那男子一把攥在手里。 “谢过老祖,晚辈这就告辞。” 那男子抱拳刚要离去,却被对岸的老者叫住。 “兄弟是不是陪着一些个采矿人,一不小心被一些个生灵袭击了,才要这么多药的?” 男子回过头,眯起眼睛。 “我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老者说道,又从袖子中摸出一座小罗盘,举至胸前。 “只是老夫这里恰好有一样巡山导矿的小玩意,能够大致摸出一些个矿岩的位置,只是深度尚浅,不过也能少走一些个弯路不是?” 男子立马有些心动。 不愧是那商家老祖,一下子就猜中了其购药原因,正是因为他们采矿时,因为把握深度有些许偏差,导致惊动了一只盘踞在地下的蛇形生灵,虽说最后这只生灵被陪同武夫修士合力击退,但是他们之中也出现了不少的伤亡。 “老祖还真能揣摩人心。”,男子摇头笑道。 “我们还真需要此物,老祖请请开价。” 老者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 那位男子却是苦笑着摇头道:“这次出门,上头给的不多,先前买药已经花费了一大半,现在袋中只有八百琛,实在是无福消受了。” “可以先欠着。” 老者率先将那座罗盘掷了过去。 男子将其接在手中,哭笑不得。 随后老者又丢了一枚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给那对岸的男子。 “把剩余的钱连同这枚商令一同交予任意一家钱庄即可。” 男子听闻抱拳致意,转身离开。 在这价格上这位男子为何不肯还价一句? 商家老祖身上的货你还信不过?这些膏药以及这个罗盘只用琛石来做买卖价格就已经很公道了,有些人挤破脑袋都无法与这商家老祖交谈一二呢。 清风徐徐,将溪流边的鹅卵石吹得动了起来。 一位儒衫老者缓缓落地,身边还跟着个中年男子。 “堂堂商家老祖,竟然开始做起包袱斋来了。” “好雅兴,好雅兴。” 学宫中敬先生降临此地,跟在其身后的便是学宫君子宋翰。 “宋翰见过范老祖。”,青衫中年男子作揖说道。 老者手里攥着钱袋子,朝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随后将钱袋子往天上一抛便是消失不见,又看了一眼身后高大的老人,漫不经心的问道:“中敬老头子,你来找我作甚么?” “范富啊范富,你这属于就是明知故问了,刚刚还想请你喝酒来着的。”,高大老人撇了撇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不出声,谁知道你来做什么?”,范富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还有你们,越是上了年纪就越跟酒水过不去了,就有这么好喝?”,高大老者捋了捋胡须,无法理解。 “你等下就别喝,喝一滴,我扇你一巴掌可好?” 高大老者闻讯抬头,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你看看你看看,对号入座的人不就来了嘛。” 一位年轻书生从天而降。 高大老者眼睛又是睁开。 “几日不见,境界高涨,可喜可贺。”,高大老者两手抱拳举在胸前摇了摇。 吕伯仙落地站定,从袖中摸出一粒金灿灿的圆珠,屈指一弹射向范富,后者伸手一接顺势揣回兜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你这是想好了?”,范富问道。 吕伯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笑道:“我这一身都是拜其所赐,要是再去下注别人,不太说得过去了。” 高大老者指了指年轻书生,打趣道:“书生,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吕伯仙瞥了高大老者一眼,摆了摆手,“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是属于天大的意外,算是他吕伯仙这百年来最大的一桩机缘。 互相成就? 吕伯仙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说法不妥,毕竟自己哪有实力去与那一位言称互相成就,我吕伯仙还是很谦虚的。 “给酒吃,我就信。”,高大老者伸手招了招。 年轻书生随即坐下,“爱信不信。” “算了算了,看你们这么抠门,这酒,就由老夫来出吧。” 高大老者手中虚握,然后分别朝范富以及年轻书生那边一丢,便是两坛子酒出去了。 吕伯仙接酒掀泥封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凑近一闻,点了点头,“还算是厚道,学宫的“儒酒”,不枉我喊你一声中敬先生。” 范富话不多说,直接仰头开干。 “书生,你有几成把握?”,高大老者问道。 年轻书生一边喝酒,一边比划指头。 “七成。” 高大老者笑了笑。 “这么高?” 高大老者又问向一旁的斗笠老者。 “范掌柜这边呢?” 老者也是一边喝酒一边比划。 “五成。” 高大老者站起身来,“你们两个可别跟我在这开玩笑,我今天既然能够出现在此处,说明是主动入局,而且我的决定,会直接影响到整座学宫的走向。” 高大老者换了个问法,问道:“与那李相卿比,如何?” 这一次,那两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摇头。 吕伯仙说道:“远不及也。” 范富也回应道:“云泥之别。” 高大老者挠了挠头。 你们两个跟我搁这唱双簧呢?当年那一战下注之时,先莫说你吕伯仙乃后起之秀,你范富身为商家祖师爷也才觉得五成不到,这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信不信随你啊,我们都只是凭感觉来的,中敬先生还是得三思而后行才对。”,吕伯仙举了举酒坛子。 “书生言之有理。”,范富附和道。 “竟然对他这么有信心,为何还是觉得他不如李相卿?”,高大老者问道。 “你见到过李相卿出剑吗?”,范富问道。 高大老者点头。 一剑劈开天地两岸。 剑气充盈四海,蛟龙无所遁形。 一人战群仙。 剑开太平年。 这些个老黄历,老一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耳熟能详。 “那你见过这小子出剑吗?”,范富又问道。 高大老者摇了摇头,“听过,没见过。” “那不就是了,正因为如此,才叫赌,才叫下注,知道结局的赌局,谁还玩?有意思吗?”,范富义正言辞的说道。 “有理。”,高大老者点头,转过头看向中年男子,又问道:“宋翰,你怎么看?” “依后辈看,不露圭角,不露锋芒,待某一天泥沙褪去,究竟是良田美玉,还是河底卵石,暂不得见。”,宋翰说道。 “可没这么多时间给你们再看看了。”,范富从怀中摸了摸,摊开手掌,是类似于之前吕伯仙给予他的东西,五颗金光闪闪的圆珠,见其用手指拨了拨,最后只分出两颗来。 “原本四个,那条龙也说要再看看,所以给了他一个,这个面子我可是要给到了,都没意见吧?然后墨家墨士那小子前不久找到了我,要走了一颗,那么我手上就只剩下两颗了,就看你怎么选了。”,范富将那颗金灿灿的圆珠用手指弹给高大老者,后者用双指稳稳接住。 “看中敬先生你怎么选,觉得这小子可以,就还给我,否则自己留着便是了。”,范富继续喝酒。 “其实依我看,中敬先生根本不需要做什么选择,无论结果如何,你们学宫只能站在这小子身后,别无他选。” 高大老者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将那颗珠子送还给了斗笠老者。 “希望二位是对的,我可不想让学宫毁在我这一代人手上。”,高大老者一挥袖,白云朵朵,竟然是化作仙鹤。青衫中年男子与其站立之上,如同仙人从云中来,往云中去。 历年来,无论是这人界,还是整个凡界发生的战事,学宫祭酒的选择都是得到善了,无一不是为天下诸多生灵而战。 学宫祭酒的决定,会牵扯到三教包括九流。 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世间安得双全法?人生知否柳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