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诏一出,朝堂内又不安静了,全都看向殿中的王诚。 其实,封侯之事他们很多人都已经不放在心上,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怕封的还是三千户县侯,他们真正意外的是王诚的新职位。 左将军! 这可是正二品的四军将军,在此之上只剩下从一品的车骑将军、卫将军,正一品骠骑将军,以及武将之首大将军。 可是,自从上一任大将军在京都血乱中战死,至今都未再设。骠骑将军宁侯也被解了兵权,回自己封地了。原来的车骑将军程知进领了右丞相,兵权也交了出去,只剩下戍守京城的卫将军了。 但是这位卫将军乃是当今王后的兄长,属于裙带关系,没有多少实权,真正管事的实际上是其麾下的宋虎臣与另一位右卫将军。 换句话说,在朝堂之上,单单以兵权来看,已经没有人能压得住王诚。 因为王诚掌管的整个左路,也就是大周整个西面的军务,其管辖范围已经不仅仅只是湟州一州了,甚至连陵州都包括在内。 王诚自己也有些懵,原先他只是破虏将军,一下提拔为左将军,这是连跳了几级? 破虏将军名头听起来大,说到底还是个杂号将军,属于正四品的将军,终究比不得三品及以上的重号将军,毕竟这些可都是能领十万人的上将。 从一个正四品杂号将军到正二品的四军将军,这是一下跳了四级啊! 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心 里有一肚子话,但一想到大王先前的话,全都把它憋回去了。 “武安侯,接旨吧!” 春明拿着诏书走到王诚跟前,身边还跟着两名小太监。 一名小太监双手端着一个四方形盘子,盘子上面放着将军金印,紫色绶带,一本宝册;另一名小太监双手也端着一个四方形盘子,盘子上面放着新制的红色官袍,官帽、玉带。 王诚接过诏书,对着周昭武行了一礼:“谢大王!” “起来吧!” 听到这话,王诚直立而起,随后走到武将的队伍中,那两名端着盘子的小太监也跟着他站到一侧。 周昭武转身回到龙椅前,坐了下来。 他扬了扬手,站在台下的春明扯着公鸭嗓子高喊:“宣刘庆生、吴飞龙、张志扬、刘子翔、王辰宇、尹博、周航觐见!” 早就在偏殿等的不耐烦的几人,立马走出偏殿,随后按照事先排练好的整整齐齐地进入大殿,一同行礼。 “微臣拜见大王!” “平身吧!” 等七人起身站好,周昭武接着道:“你们都是有功之臣,是铁血男儿,寡人也是上过战场、手刃过敌人,不会亏待有功将士,你们当赏。” 话音落下,春明再次取出一封诏书喊道:“刘庆生、吴飞龙、张志扬、刘子翔、王辰宇、尹博、周航接旨!” 七人齐齐跪下行礼:“微臣领旨!” “敕曰:强将手下无弱兵,骏马蹄下无遥途。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 一份诏书宣读下来,用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 对于刘庆生等人的封赏,王诚也一字不漏地记下了。 长史刘庆生,被封为军师中郎将,赏金千两,绸缎百匹,婢女十名,府邸一座。 军监吴飞龙,被封为鹰击校尉,统领御林军三千骑兵,赏金五百两,绸缎百匹,婢女十名,府邸一座。 军司马张志扬,被封为虎贲校尉,统领御林军三千虎贲,赏金五百两,绸缎百匹,婢女十名,府邸一座。 军侯尹博,被封为御林军军司马,赏金三百两,绸缎五十匹,住宅一座。 军侯周航,被封为御林军军司马,赏金三百两,绸缎五十匹,住宅一座。 军侯刘子翔、王辰宇被封为校尉,赏金五百两,绸缎百匹,仍归属西军。 没有一个人被封爵,带来的七个人,有四个被编入了御林军,只给王诚留下了三个,而且那四个还是他原先的老部下。 王诚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毕竟来时他连自己的前途都一无所知,更何况是手底下的这几个人。 就在这时,坐在龙椅上的周昭武看着王诚,道:“武安侯,舍得吗?” 王诚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武安侯”是哪位,直到注意到那道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出列,躬身说道:“我等都是大王的兵,不管入了谁的麾下,都是为国效力!” “哈哈!你不介意就好!” 周昭武放声大笑,等王诚归队后,他接着道:“ 今日朝议,除了武安侯的封赏,还有另外一件要事,必须拿出一个结果,就是商定的九品官人法!” 此话一出,殿中的大臣全都开始激烈地商议起来。 之前在朝堂上关于王诚封赏之事虽然吵得面红耳赤,但说到底是人家王诚的事,九品官人法可就不同了。 因为这不仅是关乎国运的国策,更切实关系到他们自家的利益。 怕王诚不明白什么是九品官人法,站在他身前的宋虎臣转头跟他解释:“九品官人法其实就是朝廷选拔人才的一种机制,朝廷在各地设立察举官,对各地举荐的人才进行品评。品评的内容主要包括家世和行状,再由他确定评级,级别为一品至九品,一品为最高。品级之后在上报朝廷,交御史复核,以此作为吏部选官的依据。” 王诚听后,心里一阵怪异。 这不就是中学时学的九品中正制吗,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被封建社会淘汰的产物,比后来的科举制差远了。 科举制开始于隋唐,历经了一千五百年,一直到后世,现代人才选拔机制上都有科举制的很多影子。 讨论了十来分钟,声音才渐渐减弱。 周昭武目视众人,道:“诸位可有何异议?或是有什么补充?” 众人不说话,因为这件事情他们已经商讨了很久,基本上该说的已经说了,该补充的也已经补充差不多了。 周昭武忽然看向王诚,道:“武安侯,你 觉得此法如何?” 王诚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于是出列,道:“末将只是一介武夫,说得对与不对的地方,还请诸位大人勿怪。” 见众人没什么反应,他接着道:“咱们军人讲的是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在军中,可不管你是谁家的子弟,强者上,庸者下,否则即使你凭借家世关系居于高位,也无法服众。手底下的人不听你的,还怎么带兵打战?更别说打赢了!” “嗯?你这想法倒是挺新奇的。” 周昭武眼前一亮,他听出王诚话里的意思了,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察举品级可能会存在私相授受的情况,缺乏一个更加公平的考察机制。” 王诚点头,暗道周昭武眼界真的不是寻常人有的,一下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 “那你觉得采用何种方法更加公平?”周昭武问。 王诚道:“不怕众位大人笑话,王诚本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决出强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比武。军中决出强者,完全可以采用比武。” “王将军真不愧是猛将!”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只见一位穿着红色官袍的男子从文官一队走出。 他五六十岁,身材瘦削,脸有些黑,额头、眼角、鼻下都遍布着皱纹,颌下一缕胡子灰白,一双眼睛如同刀子一样,不怒自威。 王诚微微偏头看着这人,他竟然认识,新任光禄大夫——魏诤。 魏诤先对着龙椅上的周昭武行了一礼,而后看向王 诚道:“王将军莫不是以为这天下的官员都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王诚只是举一个例子而已。”王诚不慌不忙道。 “这么说,王将军的方法并未全部说出?”魏诤道。 王诚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周昭武,道:“说到底比武也是一种考核的方法,相比于别人的举荐,比武更加的公平。比武不看门第,不看出身,看的是实力。” “即便是军中,单靠拳头决定实力大小,恐怕也很难角逐出真正的名将吧?遍观古今,任何一位名将必是精通兵法之人,只凭拳头说话的莽夫可当不了名将。”魏诤道。 王诚道:“魏大人所言不错,比武只能决出个人勇武,真正的名将是沙场中磨炼出来的。军中之人是否精通兵法,是否有名将之姿,各给他们一部分兵马,挑选一处地方,让他们斗上一场就是。” “嗯?这方法好!” 这次开口的却是右丞相程知进,他走入殿中,对龙椅上的周昭武行了一礼,道:“大王,一直以来,选拔将领都是历朝历代最为头疼之事,因为耗时太长。但如果用了武安侯的方法,不敢说一定能选出名将,但挑几个有资质的将胚子还是可以的。不要多,每次挑选个,每年一次,这四五年下来,也有二十来个了。” 不少人听后,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开玩笑,真要这么筛选下来,不出十年,大周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会迎来暴 增,并且接下来会像雨后春笋一般,越来越多。 “武安侯这方法确实不错!”周昭武点头说道。 王诚这时又补充道:“兵法韬略这些都可以学,大王与右相都是带兵之人,完全可以开办学堂,教授他们兵法。” 这话一出,周昭武有些坐不住了,他如何听不出这里面的意思。 如果他亲自去教授兵法,那些人岂不是他的门生? 未来,那就是他的嫡系! 军队是他最看重的,自从即位以来,他一直在改革军队,削弱那些勋贵在军中的影响力,若真的采用王诚的方法,他就能一举瓦解勋贵在军中的力量。 能看出这点的,自然不止他一人,其他人也相继看出来了。 有的人眼里已经冒出了无比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王诚。 这是要断他们的根啊! “咳……咳……” 周昭武明显感觉到殿内气氛不对劲,连咳了两声,才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开口说道:“武安侯的计策很好,但鱼龙混杂之辈进入军中,若本身就是个野心之辈,他日再获取高位,天下还有谁能治得住他?” “不错!这是朝堂,哪能让什么阿猫阿狗混进来?” “江湖中人,都是草莽之辈,如果让这些人进入朝堂,那这武德殿成了什么?” “是啊!大王!即便选拔人才,也不能让这些江湖中人混进来!” “自古黑白分明,朝廷是白,江湖是黑,怎么能混在一块儿?” …… 众 人越说越离谱,并且矛头很快便指向了王诚。 认为王诚自己江湖出身,自己就不干净,还想把江湖中人搅和进朝堂中。 “王将军,你到底居心何在?”一名身着红色官袍的三品官员指着王诚怒道。 王诚有些懵,天下那么多人,良家子弟不知多少,为什么偏偏揪着江湖中人不放? 不选拔江湖中人就不选呗,选那些身世干净的人不就行了。 突然,他想起来了,恨不得往自己脑袋上拍一巴掌。 他这是动了这些世家的蛋糕了! 要问科举制对什么势力冲击最大,自然就是那些门阀世家。 可是,他这明明还不算是科举制,顶多算是武举,没想到竟引来那么多恶意。 他现在很想知道周昭武的反应,毕竟科举制的实行,获利最大的就是周昭武本人,于是暗暗向他看去。 只见,周昭武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一众大臣。 也不呵斥,也不说话,仿佛像一个观众看着一群猴子上蹿下跳。 王诚不禁一阵恶寒,好深的城府啊! 刚才那些话一定是周昭武故意说出来的,就是想试探一下百官的反应。 王诚也是这时才恍然明白,从九品中正制到科举制,要经过数百年,这里面的阻力真的太大了。 周昭武必然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试试众人的反应。 明白了这点,王诚也就不再反驳。 没有了王诚的参与,那些叫得最欢的大臣刚开始越说越激动, 很快意识到不对劲,渐渐把嘴闭上。 周昭武这时开口:“今日议事到此结束,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