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长，月华瞬。 待到夜深时，沈玄曦站起身来，目光复杂地离去。 今夜上山，她终于得见某人，欢喜之下，烦忧皆消。 可却隐隐察觉，李源的淡漠。 如此，便又心绪繁多，晦涩难言。 是太久未见所至的陌生，还是某人的刻意而为。 她，不知 望着沈玄曦离开，李源依旧坐在竹林崖边，未曾相送。 他静静望着漫夜星空，眉头微皱。 “若是红尘情缘之劫” “你还不如直接劈我几下。” 李源仰天长叹，略有心烦。 他可以斩断心中的杂念，保持无尘心境，不染红尘。 但却难消对方心中的朦胧情愫。 因果一起，便不是自身决定不沾染，便能避过。 劫之意，甚至消去了他作为仙神的感知。 否则，又怎会让一个凡人女子接近身后，还不曾知晓。 此劫 斩情易，难心安。 李源渐渐盘坐而起，五心向天，浑身散发莹莹光辉，明视己心。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天地因果、仙凡之分。 红尘俗世，或是山中仙境。 乃至过往之路、未来之道，皆有思及。 可最终，也只是得出了一个混混沌沌的结果。 好似越是避讳，这劫意便越发汹涌。 本来只是浅浅心境，现在反倒成了偏执念障。 李源沉思一夜，待到黎明将近时，心中发狠。 “劫起难避，便不避了！” “大不了，每日自斩己心，舍去杂念！” —— 李源开始恢复之前的习惯。 他白日坐于竹林，像以前那样，温茶一盏，眸览山川。 夜里游走山中，教导诸灵。 几日过后，沈玄曦再度上山拜神，前来竹林之中。 她本是不抱希望，却在竹林之中见到了李源的身影。 “小女子之幸。” 沈玄曦神态温婉，气质端庄，眸中似有光华闪烁。 走到石桌近前，浅浅一笑，动作优雅地给李源添了一杯茶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身段窈窕，面容绝美，此刻轻笑，从来温柔似水的眸中，显得有些许俏皮。 沈玄曦带着丝丝调侃的话语，正是李源第一次邀请她喝茶时，自己的回应。 李源微微一怔，也是不禁摇头轻笑。 两人自竹林中饮茶长谈，竹叶舞动，清风哗然。 当眸中有一人时。 天与地，山与河，皆化作褪色画卷。 良久。 沈玄曦含眸一笑，略有羞涩地朝着李源欠身一礼，缓缓离去。 她觉着自己今日的话语，似是有些繁多，怕扰了人嫌。 可一转身，又似有诸念翻腾，只觉道不尽。 这种感觉，令沈玄曦有些不知所措。 而当那道温婉纤细的身影走远。 李源则眸光淡然，心中神识化刀，将所有波澜斩去。 他记得所有的事情，但却好像把自己强行搬到了旁观视角。 如此，便少了几分触动。 “无心自无意，无念方化劫。” 李源自语着，从竹林一步踏出消失。 金珠玉盘，溅落曦光。 草木枯荣，翠绽凝霜。 很长一段时间。 沈玄曦都未再来。 而李源依旧每日竹林饮茶，颇为惬意。 直到秋浓之时。 那道温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竹林之中。 却是心事重重，难掩疲倦。 “李公子。” 沈玄曦身着一袭精致的绝美红裙，欠身一礼，神色温婉，抿出一缕笑容。 李源微微点头，给她倒上茶水一杯。 沈玄曦目光沉沉，望着那杯茶，久久无言。 “朝廷派系斗争激烈。” “我沈氏一直跟随皇帝陛下，试图结束这暗流汹涌的局势。” “但激进派系——林氏一族，暗中豢养私军，假借朝廷威名，搜刮民脂。如今势成，已然有了逆反之心。” “前几日，甚至带刀入宫，与皇帝陛下长谈。” “为求平和，陛下赐婚沈氏。” “择定年关之后的吉日，便要与林氏举行婚典。” 李源神色依旧平静，淡淡饮茶，不言不语。 见他沉默，沈玄曦目光变得稍显灼灼。 带着不安与忐忑，从未有过如此眼神。 “我是沈氏独女。” 话语间，带着丝丝颤抖。 李源默然一瞬，嘴角露出淡然的微笑。 “所以，沈姑娘今日来此，是与我道别吗？” 沈玄曦身躯似是摇了摇，勉强挂起一抹笑容。 “是是啊。” “沈氏情形危急，小女子作为嫡女，自当为家族奉献。” 她眸光敛了敛，望向山川万物，似是将一些话语埋在了心底。 李源轻轻叹了口气，掩去一切波动。 “嗯” 他话语简洁，带着微不可察的漠然。 听得此字。 原本平静的沈玄曦，终究是红了眼眶。 她轻咬红唇，眉梢含悲。 直直地望着李源，一双琉璃般的眸子闪烁着，似是蕴含千层波澜。 有万般话语凝于心头，想要道出口。 可最终，却化作无声眸光。 李源回头，恰好对上这双泛红眼眸。 望着那张绝美面容上的复杂情绪，心中狠狠颤动了一下。 就好似，被重锤击打。 竹影摇晃，暖光洒落，金斑如星。 沈玄曦低下了那双蕴含千言万语的眸子，温柔欠身一礼，转身离开。 那曲线窈窕而端庄平稳的身形，显得有些许颤抖。 一袭婉约红裙，在这青翠竹林之中，格格不入，却又美丽不可方物。 离去的身影，翩若惊鸿。 待到她离开，李源脸色颤动几下，缓缓闭眸。 他欲以神识为刀，再次斩去心中悸动。 可是，这一次，怎么也斩不尽，消不绝。 反复抹去，那鲜红的身影，又会浮现心中。 还有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几分哀苦，几缕思愁，何等深刻。 “你就非要逼我至此吗？” 李源淡漠望天，神色之中似有隐隐怒意。 苍天不语，无动于衷。 竹林之中，他默默站立，心绪翻涌。 这一站，就是几天几夜未曾动弹。 最终，李源深吸一口气。 “我为一方仙神，可以动摇，却又不可真正动摇。” 他自言自语，话语锵然。 “仙神立于天道之下，管辖生灵，自有职责。” “所谓红尘情缘，虽是难解，但” “还不足以乱我道心。” 李源低声喃喃，目光变得深沉晦涩。 “你不就是想逼我，在人性与神性之间做出抉择吗” “这是我之劫，我自愿承受。” “只是，你不该拿一个无辜女子的真心应劫！” 他望向苍天，身后伏殇剑颤栗，似有无穷剑气喷薄。 “可知逼我，也是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