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与山鼠之间的事，令张天生略微叹息。 向天立誓后，不曾降下雷霆，证明彪所言，并无虚假。 李源再三确认：“你确定，你除了那作恶的山鼠之外，没有吞吃过其他的生灵？” 大妖彪面露傲然： “我本心性坚决之灵，即使沦为妖，也是不染血荤的善妖！” “老子信仰天道，从未动摇！” 洞外的张天生转身望来，目光稍许复杂。 “如此，倒也封得” 李源沉吟。 “只是，你若受小安封赏，此后渡劫化形，万不可为恶！” “否则，因果玄妙，你之罪孽，将牵连小安！” 李小安有些紧张，他听完故事，已经对彪没了太大的惧意，但终究还是对不了解的事情有些不安。 大妖彪甚是不爽：“瞧你这说的，好像我以后非得作恶似得！” 李源看了看彪比大树还粗壮的臂膀，又看了看它凶恶的面容，和足足九米的个头。 “难说。”他撇了撇嘴。 “我尼玛！”彪瞪直了眼睛。 当天夜晚。 彪行走山林间，呼啸一声，群山生灵惊颤。 “老子要讨封了，都给我安分点！” “谁敢生乱，等老子渡劫成功，必废了丫的修为！” 彪声若洪钟，粗犷的声音传扬千山万岭。 它巡视间，大地摇动，紫色瘴气漫天而起，声势骇人。 群山中传回千百种回应，皆是应答。 看得出，彪的声望很高。 震慑完山中生灵后，恐怖大妖彪才走回了自己的巨型洞府。 张天生不愿参加后续的事情，寻了处地方清净。 后面的流程倒是有些戏剧性。 妖、灵讨封，是必须要有某些步骤的。 首先，李源将李小安带出洞府，装作第一次来此地界的模样，跑到远处，重新向着洞府走来。 此时，夜已深静，凉风微拂，层层叠叠的树木仿佛无尽的黑影，颇为骇人。 一轮明月高悬，皎洁纯净，却又带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诡寂。 此乃天地冥冥间的影响，若是凡人来此，定是本能地掉头就走，不敢深入山中。 可李源既已决定帮彪讨封，便不会畏惧这突然诡异的气氛。 只见彪身在洞府，尽量缩小自己的身形，以修为斩灭自身妖气、野性，尽力化为人的模样。 这可不同于毛魈那等粗劣的障眼法，也非变化之术，这是真正的化形之路。 彪最终化成了一个粗犷的两米大汉，样貌有些奇怪，脸鼻似人，眼口似兽。 体毛略微比常人长些，爪子隐隐颤动，在人指和兽爪间来回变幻。 除此之外，彪怎样努力，都化不去自己的斑斓长尾。 这是他修为的极限，只能做到如此模样。 七分像人，三分似兽。 彪化成的奇怪大汉朝着李源两人走来。 李源装作看不见的模样，继续往前走着。 彪遵守流程，也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走到了旁边草丛间。 等到李源两人快要走到洞府时，彪化成的大汉从草丛间一跃而出，拦住两人。 “这位”彪化成的大汉口吐人言，清晰而缓慢。 它思维一下呆滞了，不知该如何称呼李小安。 天道运转，自有规则。 在不可言说的影响之下，彪感觉自己的脑中一片混沌。 李源悄悄望了眼天，低声朝着李小安道：“小公子，夜色渐晚了呢。” 他看似只是随意对李小安言语，却是在冒险提示彪。 彪甩了甩愈发沉重的头，连忙开口：“这位小公子！” 李源作出惊讶的模样，示意李小安也模仿自己动作。 李小安稚嫩的小脸也摆出惊讶的模样：“你是谁？” 彪文质彬彬，化身的大汉一拱手：“我乃山中野物，苦修多年，遵天道之法，行静心之事！” “今有浅薄才能在身，厚颜拦路，向小公子讨个喜头！” 李小安本能地略微不安，但还是道：“你且细细自述，我自有判断！” 这自然是李源之前教好的一问一答。 天穹之上闪落一道血色的雷霆，好像在回应某种的仪式。 其实此时的李小安已经有些不适。 天地间有冥冥的力量在引导他，使他想要离开。 彪开始长篇大论地讲述自己的生平，仿佛在倾诉给上天听。 从初生灵智开始，到吞吃此地山神，彪不敢有丝毫隐瞒。 最后，彪目光恳切地问了一句：“我之生平，已尽数道尽。” “小公子且看，我像人还是像鬼，像仙，还是像妖？” 李小安本能地就想脱口而出：我看你，似那凶恶的妖魔！ 但他摇了摇头，憋住了，并将目光看向了李源。 李源也感受到天地间的冥冥之力，这情况对彪并不利。 这说明天地抗拒彪化形成人，欲要打落其为妖。 天道至公，却是不讲那些人情味的。 彪修行途中，开过杀戒，便是由灵堕妖！ 凶妖渡劫，殒命雷霄！ 此乃天命！ 沉吟一番，李源顶着冥冥中的压力，对着李小安笑道： “小公子！开口之前可得想好！” “这喜头二字，自是要圆满才对！” 李源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压力袭来，不允许自己干预。 但他咬着牙，坚持着。 今日若是封不得彪的善果，恐怕天道影响之下，彪思维混乱，沦落嗜血妖魔，自己等人也逃脱不了！ “若是心性险恶的，定叫它堕入妖道，遭受天劫惩罚！”李源一字一句。 头上压力略微减少。 “若是那善良的，天地应如其愿，让它修成正果！” “若是浑浊不清的，便叫它重新来过！” “若是替天行道、以杀守仁的，便要给它个机会，改邪归正，辨明本心，方为公正！” 李源的话语很是艰难。 他的头顶，犹如有千万座大山镇压而下！ 身为仙神，却在为一妖物求情！ 轰隆——！ 雷声轰鸣，九霄之上，似有冥冥的意志，对李源的劝诫不满。 天穹乌云密布，有可怕的雷蛇缭绕在云层间，声势浩荡。 天地起了大风，狂风呼啸间，山林摇动，万物失声。 群山寂静，无数生灵被恐怖天威吓得肝胆皆颤。 彪化形的大汉眼露绝望。 这是天道不认可它，不愿成它之愿！ 彪双膝跪地，面色灰暗，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天道公正，我既已杀生，便怎么也是有血孽的” “殒命雷劫，此为我之归宿。” “你们，且速速离开吧。等天道降罚，我怕是会疯魔一阵，莫要害了你等，徒增业障。” 面对煌煌天威，彪已然不再奢求讨封之事。 李源叹息一声。 只等李小安一开口，这苍天便会结束这讨封的仪式。 可是，李小安此刻的坚毅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娘亲说过，李源大人也说过，好人应该有好报！” “彪吃了山鼠，是为了庇护这千千万万座山里的生灵！” “我认为，它没错！” 李小安摆脱了冥冥之力的影响，用清澈的眸光望向天空。 李源心道一声：好孩子！ 李小安看向彪化形的汉子：“我认为，你是” 彪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你是唉？我怎么说不出来！” 李小安怎么也道不出那个‘人’字，仿佛一旦说出口，自己就会遭受某些不可逆的影响。 远处，张天生站立一座山头，遥望李源这边，轻轻叹了口气。 他轻声低语： “吾允了。” 顿时，天穹一静，雷云凝固。 漫天的狂风犹如被掐住了脖子，顿时烟消云散。 而此刻，李源理解发生了错误。 他还以为是不能直接封彪为成年凡人，低声在李小安耳边附语。 李小安眼睛一亮，连忙复述： “我看你啊！” “像那身娇体弱易推倒、性格绵软不欺人的黑脸小正太！” 他说话的瞬间，正好是雷停风止的刹那。 天地轰鸣一声，一道洁白的月光从天际投下。 雷劫不显，皎月飞霞。 这讨封算是成了！ 只是，身形粗犷的彪，心头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