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潼的嘴角被打得青肿起来,此时却还不肯闭嘴,冲深涉嚷起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与尊天盟何干?尊天盟不涉朝政,不受皇命,洛水的朝政之事,尊天盟也无权干涉。还有你,你不过是个浪荡子,青楼红馆还不够你浪?又来这里搅什么事?”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怎么能说我是来搅事的呢?”深涉将双臂环抱在胸前,漫不经心道,“尊天盟确实不涉朝政,不受皇命,但二公主你书读的少,只知之一,不知其二。尊天盟,尊天意,顺民心,执掌着斩杀暴君奸臣的特权。如今洛水战乱,君王无道,奸臣横行,可真是糟糕啊!” 他扼腕长叹一声,又接着道:“说来也巧,偏在此时,二公子邀我去缥缈山陪同他钓鱼。钓鱼这种时候,最适合聊天了。我要是将这些糟心的事跟二公子说一说,二公子再与他师父大宗伯说一说,大宗伯再与宗主大人说一说。你们说,宗主大人听闻此事,是不是要提着天子剑下山来看一看民间疾苦?是不是要来太安宫问一问,天子陛下和众位能臣干将是如何治国理政,庇护万民的?” 宛潼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尊天盟的宗主若真持天子剑下山,查问了洛水如今的情势,即便没到替天斩杀天子的地步,至少也要将天子身边的奸臣杀掉几个。如今天子身边的奸臣,除了右相沧禹薄还能有谁? 宛潼想到此,气哼一声,也不说话了。 深涉站在长洢身旁,用胳膊撞了撞长洢的肩膀道:“你未婚夫信里还问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缥缈山,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看你闲得能跟人打架,还不如跟我一同去缥缈山找你未婚夫钓鱼。” 他说着话,悄摸摸朝长洢挤了挤眼,长洢立时反应过来,什么二公子请他去缥缈山钓鱼,他方才说的那一堆话纯粹就是在胡扯。 但此时也只能配合着他的话,将头扭到一旁道:“不得空。他要想见我,叫他自己来。” 深涉道:“不去就不去,你不去,那我可就先走了。” 他说着就要走,沧禹薄忽然发声道:“四公子请留步……” 深涉回过头,笑嘻嘻看他道:“右相大人?您这是有何指教?” 沧禹薄道:“四公子,有什么话只管在这里说。何必传到缥缈山去,扰了尊天盟的清净?” 深涉笑起来,指指长洢道:“我一个旁支庶子能有什么话说?是她有话要说。昭和长公主几番求见太后,却总见不到太后她老人家的金面。现在大家齐聚一堂,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将话都说开了。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 太后胸口提了半晌的气,此时正要发作起来,却见沧禹薄向她使眼色。只得平了心气,向长洢道:“你求见哀家,所为何事?” 长洢冷笑道:“眼看南昭烬的兵马就要打到都城里来了,国将不国,太后竟还问我,所为何事?太后当真一点都不怕洛水灭国么?” 太后道:“洛水灭国?何来灭国?眼下不论是羽滨和南泾哪一个来夺了帝位,他们都是我沧禹氏的血脉,依然要尊我为嫡母太后,依然要仰仗沧禹氏坐稳帝位。洛水仍是洛水,唯一被灭的是沉山府!” 闻言,长洢的目光从太后和沧禹薄的脸孔上一一扫过,心寒至极。果然,从头至尾,只是为了让沉山府覆灭。哪怕陷洛水万民于战火,哪怕将洛水半壁江山送给外人,他们也要灭了沉山府。 沧禹薄道:“殿下说国将不国,倒是托大了,殿下四处奔忙,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沉山府。要保沉山府,其实也容易,只需将兵权上缴皇族。沉山是洛水之地,沉山之民也是我洛水之民,皇族只想要沉山府的兵权,只要沉山府肯将兵权交出来,无论南昭烬侵占了沉山多少土地,臣定会领兵一一夺回来。” 太后插话道:“兵权上交后,沉山的领兵之将全部撤下,沉山之兵由沧禹氏和金戈氏统领。除此之外,命沉山王次子沉山泽来离都为质。你若能做得了这个主,此刻答应下来,哀家立时下旨发送粮饷去沉山。” “然后呢?”长洢冷声道,“沉山府没了兵权,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沉山氏嫡系旁支一众族人?” 太后道:“哀家念及沉山府护卫洛水多年的情分,自然会给沉山一众族民一条活路。至于沉山氏嫡系旁支的族人,哀家也会为他们分派官职,保他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长洢道:“是么?” 她直视太后,目光深邃而冰冷道:“既然太后已经有了安抚沉山府的计策,为何还要沉山泽来离都做质子?” 太后被她看穿意图,恼羞成怒道:“哀家已经将话说的明白了,你还要多说什么?沉山府此时主动交出兵权,哀家会给他们留一个善终。若是执意不肯交,就等着粮草断绝,兵卒散尽,到时哀家尽可以治沉山府一个误国之罪。就是尊天盟追究下来,也是沉山府之过。还有你,哀家是看在南昭的面子上才没有扣留你。不然,你以为哀家会放任你为沉山府出头?你还是安分点,别为了沉山府和南昭结了仇怨,省得你嫁去南昭受罪!” 沧禹薄道:“殿下,沉山府的兵权越早交出来对沉山府越有利,对洛水也越有利,殿下还是早做决断的好。” 长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沉山府的兵权绝不能交,一旦交出兵权,沉山府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但若不交,沉山府粮草一断,兵卒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等羽滨和南泾夺嫡后,反过手来,一样会致沉山府于死地…… 如此两难,长洢紧蹙双眉,半晌方道:“兵权之事,关系重大,容我回去想想。” 她说罢就走。 沧禹薄在她身后道:“殿下,川平王眼看就要兵临城下,沉山府没有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