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抗旨逃婚,新帝如何处置她,她不知道,但她的二姐姐宛潼一定会借机治她一个死罪。她如今回来就是为了脱罪,重新以公主之尊回到宫中,只有这样,她才有能力在皇族面前维护沉山府。 她道:“汛叔,你不必担心,我既然回来,自然不是白白来送死的。” 沉山汛听她如此说,忙问:“殿下有何打算?” 长洢道:“先帝驾崩的消息东洲各国都已知道了,各国可有派使臣来离都致哀?” 沉山汛道:“有。渭水与洛水同宗同族,如今洛水国丧,渭水第一个派了使臣来。三日前,正在和南昭打仗的楼烦也派了使臣来,随后这两日,除了上凌氏没动静,易沃、上谷等周边小国都纷纷往洛水派来了使臣。” 长洢道:“南昭没有派遣使臣来?” “南昭……”沉山汛凝眉细想,“似是听闻有使臣要来,但至今使臣还没到都中。不知来的是谁。还有,因是天子之丧,到时缥缈山也是要来人的。” 缥缈山不是一座寻常的山,可以说是东盛神州的圣山。 缥缈山上的尊天盟不涉朝政,不受君命,只尊天意,顺民心,尊天盟历代宗主手持天子剑,代天地二皇执掌着斩杀暴君奸臣的特权。是以,各国各族不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敬尊天盟。甚至,一国天子都要礼让三分。 缥缈山上的人一般也不问世事,但若遇到某国天子驾崩、登基、或有重要的盛会和灾祸才会派人下山参与。 长洢呢喃道:“缥缈山……” 半晌又呢喃一声道:“南昭灼会代表缥缈山来么?” “殿下说什么?” 沉山汛没听清。 长洢摇摇头,道:“汛叔,你入宫行祭礼时设法给回酒传个信,让她来见我。” 沉山汛忙应了一声,从密室出来,唤了几个可靠的家仆来服侍长洢,左叮咛右嘱咐一番才放下心往宫中去。 回酒得到消息,怕引人怀疑,不敢立时就走。等到第二日,寻了一个往涅川都府去的由头出了宫,左右绕了半晌,才悄悄绕到沉山都府来。 沉山汛引她到了密室内,一见到长洢,她立时扑上来抱住长洢就哭起来。她一个未满一甲子的小姑娘,先丧母又丧父,一人独自在宫中,如今见到自己的亲姐姐,哪里还能忍得住,一面哭一面道:“阿姊,我以为今生再难能见到你了……” 她泣不成声,潭清也跟了她出来,一是因见到长洢,二是因沉山府大丧,跪倒在长洢身旁也哭个不住。 长洢抱住回酒,又拉扯潭清起来,她两个抱住长洢哭了好一阵才止住了哭。 长洢道:“我逃出宫被发现后,皇后是如何处置你的?” 回酒道:“无凭无据,她如何能处置我?你走后七八日,我估摸你已经逃得远了,便让容洁在落英殿里放了一把火,她顶着你的模样从落英殿里趁乱逃出来,当时乱哄哄的,又是夜里,容洁卸了面具混在人堆里,谁能分得清她是何时来的。当众人发现你不见时,到处胡乱找,哪里能想到你早走了。我也趁乱将那面具烧了,没有一丝证据。二姐姐想攀扯我也攀扯不上。” 长洢道:“难怪我到了沉山边界才有杀手追来,我当时还在想若我出宫后就被宛潼发觉了,依那些杀手的脚程,我还没到沉山杀手就应该追上我了。原来她迟了七八日才知道。你那时执意让我走,我还担心你会受了连累,没想到你想了这么好的计谋,天衣无缝。” 回酒面上微红,螓首低垂道:“这计谋不是我想的,是乔渡教我的。” 长洢道:“乔渡?” 回酒道:“就是那位研制出易容面具的太医。” 长洢道:“我倒忘了他。往后如若有机会,应当面向他致谢。” 回酒道:“不用谢他,他原就是照料我和母亲的太医,我自幼就与他相熟,他人很好。” 她说到此,面上红晕更甚。长洢见她这样娇羞的情态,心中约莫有些猜测,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没有开口深问。 回酒见她消瘦了许多,心疼道:“阿姊,虽说沉山大公子不在了,你既不愿嫁去南昭,只管远走高飞就是,为何还要回来?” 听她提及垣澈,长洢心口猛地一阵抽痛。她以为自己已经能直面垣澈的死,但此时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仿佛被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心脏。 她怔怔地不说话。 潭清怕她伤心,忙道:“殿下此时回来,多半是为了沉山府吧?沉山府如今艰难,殿下来都中救助,恐怕还不知道如今朝中已经被沧禹氏把持,哪个还敢帮衬沉山府?左相大人又不在都中,若是她在,倒是能帮一帮殿下。” 回酒也自悔失言,跟着岔开话道:“说起来,左相大人此时也艰难。此番战事,涅川府虽没有多少损失,但淙公子战死了。那位淙公子我见过一次,也是极好的男儿,若是没有这番变故,至多明年他们二人就要完婚了。没想到……” 长洢静默了一阵,恢复如常:“左相大人是去漾土府了么?” 回酒道:“淙公子战死的消息传来,左相大人便往漾土府去了,虽说是未婚夫妻,但终究是有婚约在身,左相大人依礼也应当去祭奠。听说左相大人到了那里,便哀思过度,病倒了。不然父皇薨逝,新帝登基这样的大事,左相大人如何能不在都中主持呢?如今倒好,宫内宫外一应事务都是沧禹氏在做主了。” 她说着不由愤慨起来,长洢垂眸道:“涅川府不会一直放任沧禹氏夺权,涅川浈过不久必定会回来。回酒,有件事我要托给你办。” 回酒立时道:“什么事?阿姊只管说,我一定帮你办到。” 长洢道:“你在宫中应能打探到南昭使臣的身份,你探到了,设法传个信给我。我有用处。” 回酒道:“好。我探到了立时就传信给你。时候不早了,我要在宫门下钥前赶回去。阿姊,你等我消息。” 她说着就要走,潭清道:“奴想留下来服侍殿下。” 长洢道:“我在宫里‘失踪’后,你就跟在酒酒身旁,忽然不在了,倒引人怀疑,你跟她回宫去。保持常态。” 回酒也道:“我如今要为父皇跪灵也不能随时出宫,到时候还要你送信。” 潭清闻言,立时跟着回酒一起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