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禹测是沧禹氏族长的长子,他出自沧禹氏,父亲又是一族之长,理当是沧禹氏的大公子,但他母族是边浅奴族,只能是个庶长子。也正因为是女奴生的,他在沧禹府的处境尴尬可怜,常受人轻视欺辱。 他此时不在军营里,多半是这些人不服他管,被挤走了。 长洢道:“副将是谁?” 众人都往地上指,肩膀上挨了一箭躺在地上嗷嗷直叫唤的那个就是。 长洢道:“你身为副将,竟敢公然带头在军中招妓?” 那副将倒也不怂,捂着伤口从地上挣扎起来,用血淋淋的手指着长洢道:“老子想玩女人就玩女人,关你他娘的什么事?你有种射死老子!来!来!” 长洢根本不理会他的挑衅,只道:“军中招妓,依军纪,主犯一律处死,从者杖军棍两百,生死不论。兄长,你监刑。妓女全部驱逐出去。” 沉山泫立时应道:“是。” 长洢掉转马头,正要走,那副将叫道:“你他娘的说处死我就处死我?你谁啊?你凭什么处死老子?老子是金戈氏的,老子可不是你们沉山氏的,你们沉山氏的军纪关老子什么事?” 他冲那群与他一起寻欢作乐的人道:“你们说是不是?这是我们的地盘,他们沉山氏凭什么管到我们头上来?” 经他一撺掇,那行人立刻也不服气了,都跟着叫嚷起来。 几个叫道:“我们是沧禹氏的,就是犯事也轮不到你们沉山氏管。” 另几个大喊:“我们是金戈氏的,现在城南六营就是我们沧禹氏和金戈氏的,沉山氏的军纪管不了我们的事。” 有人拥护,那副将更来了劲,高声道:“你他娘听到没?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想喝酒就喝酒,想玩女人就玩女人,干你们沉山氏屁事!赶紧给老子滚!” 长洢原本已经驱马准备走,却不想这个副将还带头闹起来,她勒住马,回身放箭,一箭从那副将喉咙正中射穿过去,他瞪大眼睛,倒在地上,顿时鲜血乱涌。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副将在血泊中,脖颈扭曲地挣了挣,眨眼间就断了气。 长洢淡漠扫了一眼,再看向方才叫嚣起来的那行人,他们立时噤了声,都惊恐地看着长洢。 长洢凛凛道:“我再说一遍,军中招妓,主犯处死,从者杖军棍两百,生死不论。这是洛水的军纪,不是沉山氏的军纪。我倒想问问你们,沧禹氏,金戈氏,你们哪一个不是洛水的氏族?” 众人都不出声。 沉山氏历来掌管洛水兵权,久而久之,都认为洛水的军纪都是沉山氏制订的。其实不然。 沉山府治军的每一条军纪都是由洛水文武众臣拟订,洛水皇族与沉山氏修订,制定成册,加盖国玺,军纪与国法有同等效力。 长洢道:“只要你们还是军人,还在军中,遵守军纪就是你们的第一要义。胆敢犯禁者,依军法处置。” 正说着,沉山治带了大批兵卒赶了来。沉山治身后跟着一个青年公子,身形挺拔,霞姿月韵,正是沧禹测。 他们二人一齐出现,六营那些人立时明白过来,是沧禹测见他们招妓,又管不了他们,出去通风报的信。个个都心中冒火,暗骂沧禹测是贱奴之子。他们本来还想闹一闹,但沉山治带了大批的兵卒来,且沉山治常年征战,素有战名,也都不敢出头。 长洢年幼时在漾土府与沧禹测遇到过一回,她甲子生辰时沧禹测也代表沧禹氏来庆贺,但沧禹测从未见过穿男装的长洢,而且此时是深夜,灯火晦暗,他一时也没将长洢认出来。 长洢毕竟是女子,此时出现在军营中,万一被他发现,必定会被沧禹氏和金戈氏的这些人倒打一耙。她跟沉山治交代了两句,叫人带上受伤的沉山涛,策马先走了。 沉山治跟沧禹测客套两句,把那些人拿住,该打的打,该罚的罚。沧禹测往长洢离去的方向望了一阵,策马追上来道:“公子请留步。” 长洢马不停蹄。 沧禹测道:“敢问足下是沉山氏哪一房的公子?” 他紧追不舍,仿佛不探究出个所以然绝不肯罢手。 长洢停了马,微微侧首看他道:“你想知道我是谁?” 沧禹测抱拳道:“恭听尊名。” 长洢冷道:“我是谁?你管我是谁。” 沧禹测不由愣了愣,长洢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扬鞭策马而去。 回到存璞阁已经是凌晨,云清服侍她梳洗了睡下,第二日早膳后又骑着子衿出去,和沉山治一同往城外军营去,巡视那些主将是金戈氏和沧禹氏的军营。 城南六营打杀了一批人后,其他营里果然安分了,兵卒按时训练,将领严明军纪,都不敢含糊。 巡查到城南六营,又遇见了沧禹测。他一人骑马在前,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拿着大小包裹。迎头见到长洢和沉山治,他先跳下马过来行礼。沉山治也下了马与他还了礼。 他又过来向长洢揖了一礼,道:“满公子。” 看他神情,多半是已经知道长洢的身份了。却没有说破。 长洢端坐马背上微一颔首,沧禹测道:“我原来还想到府上去辞行,遇见二位,就在此别过了。” 他又向长洢和沉山治作揖,沉山治道:“测公子这是要回离都去?” 沧禹测道:“我本来就不该来这里。父亲叫我来长长见识,如今也见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他昨天跑出去告密,独善其身,却叫金戈氏的副将伏诛,其他沧禹氏和金戈氏的将领受罚,如此一来,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另外十二营里沧禹氏和金戈氏的将领也听闻了这事,本来就排挤他,现在哪里还能再容得下他? 沉山治道:“公子高雅,原也不是军旅行伍之人。离都才是公子施展抱负的地方。” 沧禹测笑笑,这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他一个庶子在王侯将相遍地走的帝都,哪里有他施展抱负的地方。与长洢和沉山治施了一礼,骑上马,先走了。 长洢道:“他没将我的身份抖露出来倒令我意外。” 沉山治重新上了马,一面策马跟着长洢走,一面道:“殿下放心,他欠着沉山府的人情,不会多嘴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