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单纯是夏白剿匪的事儿,功劳实在有限,赏赐就罢了,最多从六品提到从五品。只是赶巧了,褚清怀又特意在折子里将他给将士们用酒精救命,降低伤亡的事儿一并说了,圣人大喜之下自然不计较小节,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区区五品武将,顺手一并晋封。 展鸰和席桐得的这些全是宫中破格赏赐的,爱怎么穿就怎么穿,谁也说不着什么。可她就不同了,既然是友人相赠,就不得破格。而蟒缎五品以下不得穿用,如今夏白成了正五品,成亲之后她就是正经的诰命夫人,都可以穿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都替他们高兴,“只是如今沂源府的知府任期还不满吧?那你父亲?” 难不成是直接给撵下去? 褚锦心思剔透,自然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就笑道:“原先的赵知府已经在任上待了五年,连着三年考核都是优,早该动一动了。如今正好借着父亲这个机会,被调往江南那边做知府去了。虽然是平调,可江南富庶,也算暗地升迁,想必也是欢喜的。” “那就好。”展鸰彻底放下心来。 升官必然是好事,可若是以踢掉别人为前提,可就不算什么十全十美,少不得要结仇呢。如今因着褚清怀的关系,那位赵知府也能提前改任肥差,心情自然坏不到哪儿去。 接二连三的喜事总算彻底冲淡了年后一茬接一茬的分离。展鸰是真心为褚锦一家高兴,就又用心为她挑了两匹可以裁剪做家常衣裳的榴开百子大红提花绸子,两匹万字不到头吉祥话的宝蓝色锦,还有几匹月白、竹青、粉绿、鹅黄等薄料子做贴身和春夏之用,“前头两样你们做见客的衣裳和礼服也就罢了,我摸着这些都十分细腻柔嫩,不做家常衣裳可惜了!” 褚锦推辞一回,到底推辞不过,只好受了。 展鸰又叫了唐氏来做衣裳,后者早在圣旨来的那一刻就吓软了,这会儿哆哆嗦嗦进来,只觉得整座院子都被那些珠宝玉器和绫罗绸缎映的光辉璀璨,睁不开眼,“掌柜的,这样好的料子,我,我实在是怕糟蹋了!” 也不知她烧了什么高香,这辈子竟也能见到皇宫出来的宝贝,只唬的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动? 寻常料子就罢了,她驾轻就熟;而之前江南来的料子就已经在挑战极限,正经大衣裳都是江南的裁缝和绣娘经手,她不过打下手,或是做点儿简单的被褥、靠垫荷包的。本以为那就顶了天到了头,谁知他们家掌柜的这么大本事,如今竟连宫里头的主子娘娘们用的都弄了来! 可吓煞人了! 展鸰就笑,“倒也不难为你,你只挑着给我们做几套贴身穿的,其余的我另找人。” 唐氏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应了。 倒不是展鸰不信任,实在是不同的料子对裁缝的要求也不一样。这些料子跟以前唐氏接触过的犹如云泥之别,说白了,她根本就不懂如何处理才能发挥其最大优势,一个不小心就白瞎了。 好在之前褚锦考虑的周全,眼见着一家客栈生意越做越大,他们日常穿戴也越来越讲究,区区一个唐氏俨然已经满足不了日常所需,就直接做主将成婚前从江南请来的一位绣娘、一位裁缝留下了。如今唐氏偶尔替他们做做家常衣裳,其余的时间就忙活一家客栈其他人的穿戴,分工协作倒也自在。 众人说笑一回,又有铁柱和二狗子笑着跑进来,“掌柜的,我们已经将那御笔亲书的金匾挂好了,您快出去瞧瞧,当真威风极了!” 展鸰和席桐也是头一回接触这个,不免好奇,果然拉着褚锦出去看了一回。 就见客栈原址大堂入口处金匾高悬,四边都包着金箔,刻着精美的花纹,上书“忠仁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端的气势磅礴。 众人欣赏一回,展鸰就拉着席桐小声吐槽,“说老实话,我真觉得这皇帝的书法不如贺衍……” 席桐忍笑,故意板起脸来,“大胆!” 说完,两个人都吃吃的笑起来。 贺衍临走前替他们将一家客栈需要挂匾的地方都重写了一遍,那才是真的铁画银钩! 当时他们还吃惊不小,没想到贺衍此人瞧着笑呵呵软绵绵的,一笔好字竟力透纸背,锋利大气的很,有点儿藏不住的霸气。 怪道他能跟肖鑫和秦勇那两个血性的江湖男儿聊得来,想必内心深处也藏着一股直来直往的侠气吧。 褚锦笑道:“这可真是威风八面了,日后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本地官员也不敢轻举妄动,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过来找茬,姐姐姐夫,你们便只管高枕无忧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褚锦只是满心欢喜,展鸰和席桐听后却隐隐觉得不妥。 两人下意识看向官场上退下来的老狐狸,就见郭先生也眉头微蹙,显然心事重重。 到底是,招摇太过。 他们因着酒精一事,本就被推到风口浪尖,若再这么大咧咧的炫耀,难免遭人眼红嫉妒,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惹出祸事来。 铁柱和二狗子正兴奋地嗷嗷叫,喊着什么祖宗保佑,如今果然是光宗耀祖了,就听自家二掌柜的平静道:“将匾摘了,搁到后头供起来,日后那里便是祠堂。” “啊?!” 众人都惊呼出声,却见郭先生眼底已然沁出几分笑意,捻着胡须微微点头。 这两个孩子,果然是可造之材,倒是省了自己稍后点拨了。 纪大夫摇头失笑,小狐狸。 褚锦先还不明所以,可细细一想,也给吓出一身汗,忙拉着展鸰道:“对不住,姐姐,我实在是高兴糊涂了。” 才刚她说的那话实在不应该,但凡遇见旁人,得了这样的好事儿只怕早已欢喜的昏了,如今再被自己一吹捧,岂不越发失态?福祸相依,高兴过了头,再接下来可就不是什么好事。 “傻丫头,你又道的什么歉?”展鸰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儿,“若非你的提醒,我们还要糊涂着呢!” 展鸰又说笑一回,又赏了月钱,众人复又欢喜起来。 使者驾临这种事儿根本瞒不住,即便他们不张扬,要不了几天,外头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只怕也就都知道了。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低调! 因不便大肆庆祝,展鸰只在客栈里摆了宴,自家人尽情吃喝一回也就罢了。 几日后,一家客栈和清宵观得了圣人亲口夸赞和赏赐的事儿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沂源府内外,潘掌柜自不必说,就连张同知也亲自来贺了一回:难免又带了半车布…… 他简直都要对顶头上司的眼光和行事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任谁看,这两人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江湖草莽罢了,他堂堂知州,褚家嫡派子孙,怎么就肯纡尊降贵的同这些人往来? 往来就罢了,竟还真能从这两人身上得了这天大的好处!! 难怪人家比自己年轻都是知州,啊,不,很快就是知府了。而反观自己,空耗岁月,眼下却连个同知都岌岌可危…… 张同知狠狠感慨一回,又主动把蔺秀才案子的最新进展说给他们听,“前儿已经有人发现了蔺秀才的踪迹,他大约是听到了风声,知道事情败露,可竟不往外逃,反而是往老家去了,如此一来,岂不是瓮中捉鳖?” 抓人犯基本上都会满天撒网,而老家和向往的对方往往都是重点照顾对象。蔺秀才饱读诗书,听说也对律法、案卷颇多研究,岂不不知道这个道理? 展鸰也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不是想着束手就擒前,再去心上人坟前拜祭一回?” 张同知点头,“本官也是这样想的,毕竟一旦下狱,再出来可就是数年之后了。” 话虽如此,可他们心里却都隐隐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漏掉了,那线索只在他们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又迅速消失,根本抓不住…… 如今旨意已经下来了,医用酒精和烈性白酒的生意已经正式划归国有,还是沿用了之前展鸰他们的销售方法:每坛都编号,具体到销售个人,严格控制买卖,日后出事也有迹可循。 到底是直接拿了人家的劳动成果,圣人好歹还算有点良心,给留了点儿余地: 除了官府衙门和正规在册的药铺之外,还特许一家客栈经营,不过每月都有定额,饶是这么着,也真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这会儿的酒精和白酒就如同盐铁茶,堪称暴利! 展鸰和席桐也没想着独吞,又主动跟衙门那头合伙,还额外拉了清宵观那边。 其实他们颇有些替清宵观的道士们鸣不平的,到底是贡献了蒸馏器啊,竟然只得了一千两黄金的赏赐? 别怪他们贪得无厌,只是这个赏赐比起他们得的,简直不过十之一二! 好歹您老赐个匾啊!也就是多写两个字儿的事儿,又隆重又体面,统共能有多少成本? 为此,他们还特意跑了趟清宵观,生怕那群可爱的道长们因此事跟他们起了隔阂。 本来两人去的时候还有些惴惴的,路上都翻来覆去的斟酌了说辞,谁知还没进门的,几位熟悉的道长就笑容可掬的迎了出来,又连连道谢。 早前清瘦的王道长如今俨然是红光满面,胖了不知多少,“两位道友快请进!” 展鸰和席桐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七手八脚的拖了进去,一路上两人四只耳朵里灌满了感激和溢美之词。 “到底是你们有见识,又果决,这招果然好使!” “无量天尊,咱们清宵观终于时来运转,竟得了圣人夸赞了!” “一千两,足足一前两!我做梦都没胆量梦见这么多银子!那可是黄金呀!” “正是,正是!贫道的眼睛里头现在还有金光哩!”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都对这种反应有点儿惊讶。 宋道长看出他们的诧异,笑道:“两位道友不必介意,我等本就是修行的人,青菜萝卜惯了,日日粗布麻鞋,那些个绫罗绸缎哪里用得上?” 早前他们都没敢指望还能得到圣人的亲口夸赞! “托你们的福,如今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得了风声,连日来登门的居士见天翻番,香火旺了许多!”张道长亦是心满意足道。 假以时日,他们清宵观必然能够重现祖上荣光,成为这大庆朝一等一的圣地! 就听王道长又语重心长道:“两位道友莫要介怀,我等所求不过如此罢了!” 展鸰和席桐不由得十分震动,心道果然是修行的得道高人!这个思想觉悟就是不一般! 两人肃然起敬,心神俱震,忙收敛心神,也跟着行了一礼,“受教了。” 啊,他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都是大师啊,何其无私,何其出尘!他们简直将人家想的俗了! 罪过罪过! 然后就听王道长继续严肃道:“绫罗绸缎,珠宝玉器,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给了银子……” 一众大小道士纷纷点头,“正是!” 有了银子什么都好说,足足千两黄金,个清宵观都够整修的了! 展鸰ap席桐:“……?” 等会儿,道长,你们是不是哪儿不对! 第110章 只要有了银子…… 这话简直像魔咒一样绕梁不绝, 惊得展鸰和席桐呆了半天, 看着眼前大小道士们发自内心的愉悦, 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您就不想要个匾什么的?”展鸰的心情十分复杂,以至于话语中不自觉带上了极富目的性和煽动性的引导性字眼。 “哎,道友这话痴了, ”王道长十分严肃的道, “我等修道之人, 何必拘泥于外物?只要心意到了,有匾没匾都是一样的。” 众道士纷纷点头。 此时一阵山风吹过, 掀起了众人新做的道袍,顿时如同有十几只幽魂拔地而起,由里到外的透着那么点儿稍显扭曲的执着。 展鸰和席桐也在瞬间涤荡心灵, “道长说的是。” 王道长点点头, 带着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发自内心的感慨道:“最要紧的, 还是银子啊!” 众道士纷纷称是,“银子啊!” 展鸰ap席桐:“……” 话题跳跃幅度太大,心好累啊!已经觉得有些跟不上了怎么办? 有个胖乎乎的道士大约是管厨房的, 瞧着特别积极,笑眯眯道:“师叔, 今儿晌午留两位道友吃饭么?” “要的要的!”王道长忙点头, 又搓搓手, 不忘认真嘱咐道,“就用智真方丈送来的面粉和面!包素三鲜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