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黛眉中,突然迸出股子绝望。 这种消沉的情绪仿佛能瞬间将人吞没,啃得她连骨头都不剩。 傅斯年拧眉,下意识朝桑桑求证姜山的话,就见桑桑朝自己点头。 敛神思索了片刻,傅斯年突然间抬眼,出口的话虽然在问桑桑,但也确实是说给姜山听的。 “桑桑姑娘——” “素闻平康坊的规矩,若是傅某想的不错,为花娘赎身似乎是哪位客人包了提前哪位花娘,便会享有这位花娘的优先购买权。” “可是这个道理?” 桑桑还未曾回答,姜山身子便僵住,阴沉着脸不可置信看傅斯年。 “傅斯年——” “你那老爹临安城中,倒也不是什么样的高官,俸禄银子能有多少。” “平康坊的花娘赎身,你知道需要多少银子吗?” 姜山不屑摇摇头,手掌讥讽的拍了拍厚实的木桌方案。 “这可需要实实在在,一千两的雪花银!” “你真以为,你家那点子门面,能拿出这么多钱?” “怕是你还未来得及和你家账房开口,便要被你爹训斥纨绔了啊哈哈哈哈?” 姜山说着就兴奋起来,对比书院中这些穷书生,他突然就生出股优越感。 不过都是写穷酸破落户罢了,凭什么和自己争。 眼见姜山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傅斯年刚要开口,便察觉身后肩膀覆上双手。 熟悉的气息让傅斯年微诧,转头间果然是宋延时,眼底露出兴奋色。 宋延又拍了拍傅斯年的脊背,虽未曾开口,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却在提醒着傅斯年慎重些。 毕竟一千两的银子,确实不可能是大风刮来的。 察觉到宋延的深意,傅斯年舔舔唇,目光落到满脸绝望的黛色女子脸上。 他定定瞧了半晌,突然间抬起头来朝宋延道。 “兄弟!我存放在你那边的银子,大概多少两?” 宋延家时代经商,他虽然决心以武入道,但身为商户子对待商机和金钱的那股子敏锐劲儿,还是忍不住让傅斯年叹服。 是以这些年傅斯年交给宋延不少自己的私房银子,让他帮忙打理。 “约莫七八百两的样子——” 见傅斯年问起,宋延如实说了,可那轻蹙的眉眼却有些不大认同。 宋延刚想说些什么,抬眸却对上傅斯年坚定的眼。 这么多年兄弟,他自然瞧的出傅斯年此时,眼中的认真不是玩笑。 宋延轻嘶了声,垂头朝青黛看了眼,眸底还有些疑惑。 半晌儿,他似乎猜到些什么,抬眸朝傅斯年点点头。 知道自己阻拦没用,宋延索性不在多说,伸手招呼了番傅斯年的肩膀仗义道。 “差那么二三百两,我先给你垫上,但你的记着,按月还我利息!” 见宋延这种难得兄弟温情的时候,还不忘记压榨他,傅斯年抽了抽嘴角,没好气道。 “用不着——” “好在我这些年,没当真傻乎乎到所有钱让你帮我打理!” “二三百两银子吗,这个数小爷我还是有点。” 宋延闻言,知道傅斯年有些存银,不置可否点点头。 他虽不在多说,却不由分说站在傅斯年身后,是他无形间的底气。 傅斯年并未搭理姜山,只朝着旁桑桑客气道。 “傅某愿意为青黛姑娘赎身,按照平康坊的规矩和价格来就行。” “如此——便有劳桑桑姑娘了。” 桑桑听她当真为个花娘赎身,诧异瞧了傅斯年眼。 半晌儿,她朝着两边各自躬了躬身,朝着被傅斯年护在身后的青黛招招手。 察觉到有人庇护,青黛下意识看向傅斯年见他向自己点头,她这才裹紧薄被跟在桑桑身后进了包厢。 傅斯年这通操作,让原本还样样得意的姜山,紧要的牙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半晌儿,他到底没有借口发泄,加上吃药过后身体上的变化,他有些忍不了。 厅堂中央的台上,仍旧有花娘吴侬软语,刺激着他的感官。 姜山不再看傅斯年,直接拂袖朝着二楼他最常去的那位花娘哪里走去。 与此同时,身后的尤志和其他书生,也同样跟在姜山身后亦步亦趋。 事情哪怕闹成这样,姜山也没有想过找平康坊的麻烦。 他这人虽然嚣张惯了,但他爹给他说过的不能招惹的势力,他倒是还谨记。 琴乐声婉转悠扬,可傅斯年只觉得头疼。 昨日的宿醉,加上今日这遭烂事,他也不想继续在平康坊久待。 瞧见他眼中的疲惫,宋延了然,朝着等候在旁的杨武点点头。 此时,恰好桑桑带着梳洗打扮妥当的青黛走下来。 三人离开之际,宋然再次转头视线扫过整个平康坊的二楼。 他的目光在刻意的寻找,然而却没有睡梦中熟悉的人影出现。 犹豫半晌儿,宋延到底还是转头看向桑桑,朝她点点头问。 “敢问桑桑姑娘,昨日二楼包厢中,那位朱公子可是离开了?” 桑桑闻言立刻就认出眼前的宋延,就是敢用剑光指着洛一的那个少年。 他和自家主子的关系,应当不浅! 桑桑对宋延的印象,确实是非常深刻! 但……按照之前顾宝珠的叮嘱,桑桑还是客气摇摇头,神色待定的扯起谎来。 “宋公子,那位朱公子昨日便已经离去了——” 桑桑视线中,宋延朝她点头后便果断离去,脚步再也未停歇,她也不知宋延究竟是信了没信。 皓月当空,皎皎若玉盘。 青黛换下繁复华丽的宫装,穿上她被卖入平康坊之前的粗布麻衣。 女子只小心翼翼跟在傅斯年身后,俨然副信任的样子。 平康坊的庭院依旧灯火繁盛,头顶的烟花同样怵然炸开。 然而这副场景,此时看在三人眼中,竟然显得整个院子有些空荡。 走在最前面的杨武突然停下脚步,朝着身后宋傅二人示意他先去赶马车,让他们在此地等候便是。 庭院中便只剩下宋傅二人和青黛,三人都未曾说。 倒是宋延挑了挑眉,见青黛欲言又止的模样,朝傅斯年指了指身后那座亭台,扬长而去将空间留给这二人。 脚下路边的青草地染上露水,踩在脚下将绣鞋濡湿。 好容易等到宋延离开,青黛便立刻跪在傅斯年身前,泪眼婆娑间满是感激。 “青黛谢过傅公子——” “今夜这条命都是傅公子施舍青黛的,公子大恩青黛无以为报。” “青黛也自知身份低贱,情愿在大人身边为奴未婢,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说着,青黛直接朝傅斯年磕了三个头。 最终,还是在傅斯年拉扯下,她这才舍得起身。 眼见青黛这模样,傅斯年不禁有些头疼。 从始至终,他可没打算让青黛留在自己身边为奴为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