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突厥……” 陆九熹闻言,端着茶盅的手轻轻晃了晃,诧异抬眼。 “……” 近些日子,怎么都对突厥感兴趣了…… 和风拂过翠绿的叶片,沙沙声响,伴着少年瑟瑟的翻书声,莫名协调。 顾宝珠站在凉亭外,看着宋延和自己离开时一样,依旧那般斜靠着石柱,眉眼倒是认真。 他手中的《突厥史集》那书册,倒是凑着自己离开的时间,看的就剩下最后几页。 瞥见顾宝珠站在旁,宋延合上书册,利落起身。 宋延健步来到她身旁,目光落在顾宝珠肩上背着的绸布包上,停顿半晌儿,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走吧,去你庄子——” “你前面带路!” 想了想,顾宝珠又提醒了句。 “我们得走小路,最好也不要被旁人发现。” 山间路不好走,崎岖峭石林立。 宋延直接拿过顾宝珠的绸布包,自己提在手。 接着,他又帮顾宝珠找了跟结实木棍,提前她两步前面探路。 等两人顺利回到庄子上时,顾宝珠额头已经出了层细汗。 天边橙色霞光弥漫,显出这个时辰的颜色。 不敢再耽搁,两人直接来到校场上。 宋延率先将箭靶和长弓箭矢拿出,放在手中颠了颠。 趁着这空隙,顾宝珠象征性咳了咳,瞥了眼宋延,状似随意道: “宋延——” “嗯?” “我看你骑术也不错——” “若不然连带着射箭,你都教教我行不行?” 晚霞中的姑娘眉眼含着光,定定朝自己看来。 哪里还看得见书院中,和自己抢书时候的满脸嫌弃。 宋延心中觉得好笑,唇角却反而绷了绷。 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圈,而后轻巧吐出两个字。 “不行——” 顾宝珠闻言,眼里希冀缓缓收回,简单应了声。 宋延捡起地上箭矢,耳朵不放过后面动静。 见顾宝珠并没有失望或沮丧,撩起眼皮朝她看去。 下一刻,他脊背微僵,宋延清楚看到,顾宝珠那未来得及收回的白眼,透着若有似无的嫌弃。 那表情,分明再说。 他宋延个大男人,竟然这样小气! 宋延一噎牙齿打结差点咬上舌头。 好歹是个郡主,天家仪态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半晌儿,舌尖舔舔后槽牙。 求他教授骑术,多说两句都不肯是吧? 顾宝珠接过宋延递来的弓箭,懒得在想前个话题。 热好身后,搭弓拉弦,瞄准箭靶,专心练习起来。 旁边仔细观察了会,宋延见顾宝珠基本进入状态。 他索性腰间取出柄短匕,砍了段竹子去皮后,简单雕刻起来。 嗖嗖弓箭声伴着细微雕刻下,刀匕碰撞的声音,此时听起来竟有些和谐。 弯弓搭弦练习了半个时辰,顾宝珠手臂微微发胀,面色是自然的红。 她放下手中长弓,努力平缓着呼吸。 顾宝珠来到宋延身旁,就见他最后刀落下,原本的竹片已经被削好雕刻成把栩栩如生的短刀。 宋延垂眸端详片刻,微微点头还算满意。 接着,他直接撩起书院蓝色儒袍,露出里面青缎色长靴。 细看之下,宋延再长靴后面竟缝制了夹层的皮革,独自开辟出方空间。 顾宝珠看的目不转睛,接下来便见宋延将竹制的短刀,利索插进长靴后皮革的夹层中。 长刀掩在皮革中,只露出半截刀柄,十分隐蔽。 瞳孔微缩,脑海中忽然浮现起画面来。 梦中的女子跪坐在少年将军跟前,眼底决然。 她左手端着银色酒盅,右手飞快从那将军长靴后抽出柄手铳,狠狠扣动玄关…… “郡主……” 宋延挥挥手,看着身子微微发颤顾宝珠,眉头微拧,眼中含着忧色。 “宋延……” 顾宝珠喉间干涩,看了眼他长靴。 “你那长靴,为何?” 随着顾宝珠视线看去,宋延挑挑眉,从夹层中取出竹制短刀,语气很轻却在耐心解释。 “郡主别怕,这不过是片破竹子。” 宋延拿出那竹制的短刀,让顾宝珠看清楚些,想减轻些她的害怕。 竹制的短刀虽然粗糙,但是刀刃流畅,刀柄打磨的光滑。 顾宝珠闭闭眼,再睁开时,情绪已然恢复平静。 她看着那皮革夹层,眼里情绪只剩下好奇。 “这藏短刀的地方,旁人会知道吗?” 宋延微愣,看了眼手中短刀,果断摇摇头。 “那怎么可以?” “战场上生死未卜——” “等到兵器耗尽,要与敌人殊死搏斗时,这便是最后保命的手段。” “若被旁人知道,岂不是将自己的命……?” 宋延摩挲着手柄,下意识说着心中想法,却在半路戛然而止。 看了眼顾宝珠,似乎反应到什么,宋延语气微顿,面上有些不大自在。 他右手握拳,抵唇轻咳,将短刀重新插入皮革,姿态随意,大发慈悲的不跟顾宝珠计较。 “郡主既然无意中看到,宋某向来肚量大,也便不与郡主多计较了。” 顾宝珠看着闲散的少年,眉目中划过一闪而逝的复杂…… 暮色寸寸黑沉,缓缓揭开夜幕。 宋延端详着手中巴掌大的食盒,回想起顾宝珠临走时说的话,眼底浮现出几分怪异。 他怎么觉得,顾宝珠临走前态度有些不对。 竟然还破天荒的……给他留了盒糕点? 而且。 看向自己时的目光,似乎…… 也没有那样嫌弃了? 这个认知,让宋延好心情勾勾唇。 他小心翼翼打开雕花木盒,露出四块摆放齐整的牛乳山药糕。 糕点的清香伴着几分甜腻,这味道让宋延下意识蹙眉。 却也忍者脾性,十分小心捏起块白糕放入唇间。 山药清甜伴着浓郁牛乳,这味道在舌尖蔓延。 宋延挑挑眉,竟头次觉得,这味道似乎也还不错。 可第二块下肚,他便觉得有些甜腻了。 宋延惯性喝了口苦茶,将口腔中的味道暂且压了压。 就这样,勉强陪着茶水,将四块牛乳山药糕老老实实吃进肚子里。 夜晚的风习习,山间温度已然带出几分凉意。 宋延擦了擦额头汗,又连着打了两套拳法,这才洗漱回到厢房。 烛台的火光明灭,宋延躺在榻上。 看了眼床帐上坠着的珠子,他闭眼安安静静等待睡意。 也似乎……同样等待着未知的什么。 半晌,眸光涣散。 合上眼睛的瞬间,沉沉入梦! 青山葱茏,宋延身着戎装,站在松柏树下,眉眼沉凝,神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