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几个字,不卑不亢,自然又熟稔的挑起了话题,还是个让她享受回答喜悦的,好问题! 顾宝珠眼尾上扬,心中有些诧异。 她原本以为这人如她面相般清冷孤傲呢,没想到相处交谈起来却让人如沐春风。 “没错,父亲身子不好,我便想着学些实用的东西,这医学药理——” 还想满足番自己难得倾诉分享欲时,顾宝珠后知后觉发现,斋舍氛围变了变,由先前的嘈杂变成如今耳边细碎的私语。 两人这才发现,斋舍中走进两个人。 为首那人同样青布儒袍,却意外没有想象中严肃刻板,也并不低调隐忍,眼角细纹愈发衬得他眼神睿智。 和风飘摇着衣摆,隐着独属他的一段风流。 斋堂内隐忍的轻叹,以及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孺慕敬仰骗不的人,此人便是还古书院山长。 曾经连中三元的名儒陆九熹! 他不曾入朝为官,半生奉献书院,然今六部官员科举入仕途者,少有人未经其提点者。 众人反应顾宝珠并不意外,让她有些诧异的是沈岚青,意外的镇定冷淡。 要知道,台上那人可是科举入仕教科书般的人物。 她还以为,但凡书生,都对陆九熹感兴趣呢。 想到这里,顾宝珠忍不住摇头,随后求证般的目光扫过东域那边。 敬仰、期待、炙热,这才应该是嘛。 目光清淡就要收回,却在早晨书院门口,小姑娘口中兄长身上顿了顿。 二十多个男生,一眼却能注意到他,存在感强到不行。 顾宝珠的视线也意外没有离开,眼睛里透着丝好奇的打量。 六月的天,酷暑炎热算不太上,但宽袍长袖下也算不得凉爽,其他人纷纷默契的在室内摘下冠帽,圆冠发簪挽着,偏生只有他! 头上还老实顶着冠帽,光斑透过窗户分出缕射在他脸上。 眉眼低垂,眼下淡淡乌青透的他有些倦怠,鼻梁上渗出轻薄细汗让他隐忍着抿唇,头顶的冠帽合缝带着,没有半点要摘下的意思。 他似乎……叫宋延? 顾宝珠微微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人和书院的其他学生,是在有些不搭! 宋延虽同样穿着儒袍,甚至头顶冠帽安份带着,但是从上至下,顾宝珠没有从他身上看出半点书生气。 相反,他眼角眉梢懒洋洋的气场,就算是看到陆九熹山长进来,也没有收敛安分,连带着他身上青色儒袍,也少了些剪裁得体的刻板,多了些鲜活的散漫。 原本还闭目养神的宋延,察觉到自己身上多道打量的目光,他自小习武对这些细节格外敏感,下意识抬眼朝着那方向看去,便正巧与那目光对上。 瞧见是顾宝珠时,宋延眉梢轻挑简单看了她眼,便将自己目光不着痕迹收了回去。 撞上宋延目光的一瞬,顾宝珠瞳孔忍不住缩。 那瞬间,他的目光实在有些凌厉。 虽然很快,又换回了他惯常的散漫,但那瞬间宝刀出鞘的感觉,着实让人心悸。 好在,他最后看起来并不如何在意,甚至顾宝珠莫名觉得,他姿态更加随意了些。 收回视线的宋延懒得思考方才的插曲,注意力随众人放在高台上。 不同的是,目光放在山长陆九熹身上不过一瞬,便转向了他身旁的人 竟然是他! 尾随山长的男子,正是凉亭中拿着《大燕律》的那人。 宋延唇角勾了勾,怪不得不他那样不疾不徐,那样悠闲感情是真不害怕迟到呢。 这样想着,宋延眼中多了几分兴致。 此时学斋内隐隐还有细碎交谈声,宋延见祁远先是请山长陆九熹坐在旁边的书桌后,这才起身。 他目光扫视一周,并没有着急维持秩序。 祁远的目光只是精准到台下嬉笑男学生,桃花眼中潋滟出几分笑意,却带着隐隐压迫的警告,回应他的是男学生悻悻的赧然。 如此几次,斋舍里即刻便安静下来,宋延就见那人,这才不急不缓的放下手中书册,简单介绍着自己。 “各位同堂好,我叫祁远,未来一个月暂代治学斋斋长…… 话还没说完,宋延就听到自己身后两人窃窃私语,八卦着台上人。 “原来他就是祁远,我听说,他可是咋们山长得意门生呢。” “不仅如此,据说他身上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准备来年八月秋闱呢。” “怪不得,若不是得意门生,能暂代斋长一职来督视我们?” “这可是要品德优异者,才有资格协助山长教学。” 将这些话收入耳中,宋延眉梢轻扬,眼底恍然。 原来他已经是个秀才了啊。 “若大家没有疑问,便请我们山长陆九熹先生,给大家上这入学第一课!” 宋延回过神来时,祁远清朗悦耳声音传来。 原本坐着的山长陆九熹朝着众人微微一笑,稳重不失儒雅,直接进入正题。 “所谓君子六艺,乃礼、乐、射、御、书、术,其中礼乐乃立身之本,今日第一课便先讲吉、凶、嘉、宾、军五礼数中的宾礼……” 山长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宋延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中书册。 他对这些其实算不上多有兴致,当初能够进入还古书院,除了为了让父亲松口,让他继续习武,另外一层原因,便是他明白武举入仕招收的人才,可不只依靠匹夫之勇。 策论武经、排兵布阵样样都在考量之内。 而还古书院的藏书阁之资源丰富,绝不是他在书塾可以得到的。 终于,宋延目光停在军礼时不再散漫。 军礼军礼便是军事方面涉及的礼仪,其中包括召集整顿军队、检阅车马人口等,常年累月下来已经积累出较为完整体系。 在没有办法切身体验军旅生活时,这些军事方面的知识,也足够他望梅止渴了。 宋延身子正了正,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窗外有缓缓风声,伴着斋舍内山长循循善诱的讲解,透出书院独有的静谧和热闹。 宋延活动了番僵硬脖颈,意犹未尽的和上书册,抬眼时这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大。 此时,耳边并没有山长熟悉的教诲声,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斜前方站立起来的书生,略微磕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