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茵以为要同时煜和卫清晏打机锋,才能试探萧沛的下落,却没想到等在房中的竟是萧沛。 “皇兄?” 青茵看着坐于床边的萧沛,震惊,欢喜皆让她语无伦次,“你……她……她说你不好了。” 可她瞧见的兄长,虽未开口,那神情和眼睛,分明都在告诉她,兄长他好好的。 “青茵,多年不见。” 时间有限,萧沛未接她的话,直言问道,“你可悔了?” “我……” 青茵走近,看着不复年轻,再无往日鲜活的萧沛,眼眶泛红,“皇兄,对不起。” 这句话她盘梗在心头多年,终于有机会对他说了。 萧沛拍了拍床沿,“到皇兄身边来。” 青茵听话的过去,萧沛的手抚在她的头上,“阿茵,告诉皇兄,你今日来是为何?” “她让我带你回去。”青茵抿了抿唇,说了实话。 萧沛闻言,只是淡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青茵头上的发簪,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兄长,不要……” 青茵惊呼,忙上前想要捂住萧沛的伤势,却被萧沛抬手挡住。 “阿茵,你好好看看这伤口。” 萧沛依旧是唇角蕴着淡淡的笑。 青茵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那发簪插得那样深,却没流一滴血。 “我早已变成了需要靠无数人命,才能存留人间的怪物,我不知是否真的有地狱存在,若有,那定然是我的归处,可便是如此,我依旧希望自己能早些解脱。 阿茵啊,用那么多人命填在我一个怪物身上,不值得,我也受不起。 你从前总怪我和父皇他们偏袒青芜,可阿茵,你想过没有,若是林万芷当年找上的是青芜,她是否会上当,帮着林万芷给我下咒? 她不会! 退一万步讲,便是她上当了,她也会及时挽救,亦或者告知父皇和皇兄他们,不会让宫变的事情发生。 若她知道林万芷伤害那么多无辜性命,只为让我变成怪物好将我囚禁在她身边,青芜便是杀不了林万芷,也会设法了结我的性命。 因为她知道,我不愿被林万芷那般折辱,但你却选择了帮林万芷留下我,你觉得这是为了我好。 皇兄知道这些年,你为了我对林万芷诸多隐忍,许多事便是再不忍同,也选择了袖手旁观,可阿茵啊,你以为的好,并不是皇兄想要的。 所以,阿茵,并非我们偏袒于她,而是你们性格的不同,注定我们对待你们的方式不同,皇兄喜欢青芜,但从前也从未觉得你不好。 便是眼下,皇兄依旧希望你回头是岸,我们兄妹四人,皇兄已死,我亦盼着解脱,将来留在这世间的便只有你们姐妹二人。 你是姐姐,按理你该承担照顾妹妹,守在家业的责任,这些年青芜很辛苦。 阿茵,可否答应皇兄,往后帮青芜一起,看顾这些孩子们?守护我凤昭百姓?” “可阿茵错得太多,皇兄,错得太多,早已无回头路了。” 青茵泣不成声,“皇兄,太子他们杀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死了……” “那是他立身不正,想要害人在前,你若真舍不得他死,就不该让他长歪。” 萧沛陡然凌厉了声音,“青茵,皇兄再问你一次,你可悔了?” 你可悔了? 这话多年前,萧沛也问过,青茵知道是自己害了兄长,所以固执地以为让萧沛继续活着就是弥补。 那时候,萧沛见她执迷不悟,便再也不肯见她。 今日这一问,青茵依旧只哭不语。 萧沛沉沉叹了口气,“既如此,你走吧,但阿茵,你记住,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作恶的人不会猖狂太久。 这是你我兄妹最后一见,皇兄盼你好自为之。” “皇兄,别赶我走。” 青茵拉住萧沛的手,涕泪横流,“我悔了,早就悔了,我只是不知往后的路要如何走,那些错我又该如何弥补。 驸马作恶,死有余辜,可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还有荣安,她像极了当年的我,可我身为母亲,不能不管她,她被林万芷下了蛊,我早已踩进林万芷的烂泥里,无法脱身了啊,哥哥。” “那你便什么都别做。” 青芜突然迈步进来,将青茵用力摁跪在地上,“你这人糊涂了一辈子,临了,还要糊涂吗?你就不能让二皇兄心里踏实些吗?” 就不能让他安心离开么? 蠢货,你看不出来,这是最后的告别么,平白浪费时间。 “二皇兄,冲她救下千凝这桩事,只要她往后不再纵容林万芷作恶,从前的那些事我便不同她计较了。” 她坐在青茵刚坐过的位置,巴巴地看着萧沛,“二皇兄,您可有对阿芜说的?” 得知青茵上了太子府,担心她找事,她便急急赶来了,刚刚萧沛的那些话,她其实都听到了。 但自从知道萧沛当年是被下咒后,她对他的恨便散了,得知他被囚禁多年,逃出去后又为了救下惊蛰,自愿回到林万芷身边,她对他只余下满满的愧疚。 愧疚没早些发现真相,没早些救他出来。 萧沛亦摸了摸她的头,“我家阿芜做得极好,皇兄为你骄傲,只若余生我家阿芜能觅得良人,共伴一生,儿孙绕膝,皇兄会更替你高兴。” “你还记得啊。” 青芜哽咽了声音。 那年中秋,宫宴结束,他们兄妹四人在二皇兄的带领下,偷了父皇珍藏的好酒,躲在摘星阁饮酒赏月。 当时,他们聊到自己的梦想,她说的便是,希望余生能觅得一良人,不纳妾不寻花问柳,此生唯有她一人,相伴一生,儿孙绕膝。 那一年,她方才十二岁,二皇兄取笑她不知羞,她追着他打了许久,最后让他允诺带她出宫游玩,她才罢休。 一晃,竟是那样久远的事情,那时候,他们多快乐啊。 萧沛含笑点头,“我还记得,你说担心以后的嫂嫂抠门,管得严,要我和皇兄早些给你攒嫁妆。 阿芜,凤阳殿的假山里有个密道,我们给你和青茵攒的东西便在那里头。” “二哥哥……”青芜终是没忍住,一把抱住萧沛嚎啕大哭。 萧沛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视线却看向了青茵。 青茵亦抬头看着他,眼里再无年少时的嫉妒。 萧沛终是松了口气。 他今日说这些,是为青茵,担心她继续下去会万劫不复,也是想帮着几个孩子们填点助力,哪怕不是助力,也别是阻力。 眼下看来,应是成了。 萧沛如是想,却见趴她身上哭得不能自已的人儿,突然暴起,一拳拳打在青茵身上。 “都怪你,都怪你,我虽不喜你那别扭的性子,可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是我唯一的姐姐。 你做什么非要同自己的妹妹争,你做什么要信那姓宋的花言巧语,你做什么要帮林万芷那个毒妇。 若非你,我们兄妹四人也不会落得如今地步,我也兴许早就嫁人生子了。 你虽生了一双儿女,却不好生教养,你那儿子是我的人杀的,你要寻仇便找我。 可我如今快四十了,若我及笄便成亲,说不得如今已是三四个孩子的母亲,这些都是被你毁的,你说,你又要如何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