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对先帝无比信任,时煜从未怀疑过。 如今见识到先帝的另一面,对他的人品起了疑,再细想这些年他查自己身世的种种…… 他道,“我让人去查二十三年前。” 卫清晏的思绪则想到了另一处。 凤昭太子亦是二十三年被偷,线索就断在京城。 她抬眸仔细打量时煜的脸,“时煜,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好看?” 话题转得太快,时煜不明白正说着他的身世和先帝,卫清晏怎么又说到他的脸了。 但他知道,卫清晏不是在正事上没正形的人。 他认真道,“自小,他们都这样夸我。” 宫人,皇亲,官员,太后,先帝…… 卫清晏和他一起长大,当然知道时煜的容貌如何,这样问,不过是内心想要确定什么。 “萧之安说,凤昭太子的唯一线索,便是他长得定然很好看。” 时煜便是个极好看的人。 卫清晏不知自己为何会将这两者联系在一处,许是她内心深处认定,通身矜贵气度的时煜,不会是寻常出身。 时煜失笑,“天下好看之人何其多。” 怎能仅凭这一点就断定他是凤昭太子。 下意识里,他并不希望自己是凤昭太子,那就意味着他是先帝从凤昭偷来的。 甚至当年凤昭宫变,亦有先帝的参与。 儿子失踪,凤昭皇帝因那场宫变重伤,最后年纪轻轻去世,凤昭皇后一人苦撑整个凤昭江山。 她心里定然恨极了参与其中的人。 一个国家掌权者的恨意和怒火,往往都得用血肉、性命去平息,届时又不知有多少无辜者为此丧命。 卫清晏也很快想到了这处,“你说得对,不能只凭这一点就乱想。” 但心里愈加决定,要好好查一查时煜的身世。 时煜双肩微微塌下,往马车壁上靠去。 “他对我太好了,纵容我带着你在御书房胡闹,任由我偷拿他那些珍藏的宝贝,会将我们藏在龙椅后随他一起上朝。 宫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紧着我来,我十多岁的年纪,还能赖在他的龙床留宿。 甚至给我赐封封地时,给了我十万大军。 怨不得皇帝和时明熙会嫉妒我,他对我的好,超过了所有他亲生的孩子。” 可他能对自己的孙子孙女下手,也极有可能谋害了景王,占了他的身体,勾搭卫小夫人去监视助他建国的卫老将军。 这样的一个人,怎会因心善就盛宠别人的孩子,胜过自己的孩子? 时煜有自知之明,他或许容貌好,也有点聪慧,但这绝不是先帝对他好的原因。 他揉了揉眉心,“可能,我对他有什么利用价值吧。” 这就是卫清晏最担心,却没对任何人言的。 从他知道先帝伪善一面,从她知道先帝可能拥有夺舍能力时,她便想过这一点。 她怕先帝真正的目标是时煜。 虽说所有线索都指向景王就是先帝,可景王这些年都在永州,而冷宫和罪奴所这几年的怨气,却被蚕食干净。 刘荷死时,有人与她争夺刘荷的怨气,她追溯到那人就在京城,景王即便是先帝夺舍,最终也只是人。 做不到在永州和京城快速来回,这是胖和尚都不具备的本事。 所以,除了景王,这京城定还有可疑之人。 只是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她只能先从景王身上下手。 瞧了眼时煜眉间拢成的川字,她蹭了蹭他的胳膊,“饿了。” 时煜不懂玄术,有些事,她暂且一人忧心便够了。 听说卫清晏饿了,时煜顿时敛了所有情绪,快速解开腰间的荷包,从里头拿出一块蜜饯送进了卫清晏的嘴里。 凛声吩咐车夫,“走快些。” 皇宫里。 暗卫回禀,“卫小夫人不喜卫将军这个儿子,对他时常责罚打骂的消息,已经在宫外传开了……” 百姓自发认定,是卫小夫人不喜儿子,才用那样的方式给儿子下载。 所以,在‘卫小夫人’出宫时,有愤怒的百姓朝她的马车丢石子。 皇帝微微颔首。 暗卫继续道,“陛下罚卫小夫人在府中思过两月的圣旨,也已到了卫府。” 景王便是行动再拖拉,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从永州到京城了。 只要人到了京城,‘卫小夫人’就算露馅,景王想要跑也难了。 暗卫回禀完,见皇帝没有别的吩咐,便闪身退下了。 蓝姝在时煜走后,就被叫到了御书房。 可皇帝叫了她过去,也不同她说话,只安静处理国事。 蓝姝坐了许久,见暗卫离开,也想跟着离开。 “去哪?”皇帝眸子未抬,依旧盯着奏折看。 蓝姝回道,“你若无事的话,我便走了,这是御书房。” 她留下算怎么回事。 “你既是要保护我的,自是我在那,你在那。” 手头奏折批注完,皇帝趁换奏折的功夫,看了她一眼,“万一你不在,有奸人对朕下手,等你赶过来救,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屋顶就有暗卫,门外还有冯公公。” 想想这样说,等于承认了自己进宫的目的。 蓝姝瞪皇帝,“我几时说过是来护你的。” “朕问你,有人要害朕,你管不管?”皇帝定定看她。 当然要管。 否则他出事了,将来当政的还不知是哪个,到时新帝会不会继续查黄沙岭的事,为清晏报仇? “管不管?”皇帝又问。 蓝姝吸了口气,“管。” 皇帝打开奏折,扬起的唇角隐在奏章后,他轻咳一声,“所以,无论你进宫是不是护朕,你都不能让朕死。 不想朕死,你就得格外谨慎地,贴身护着朕。” 顿了顿,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日日夜夜。” 不等蓝姝反驳,他继续道,“朕的暗卫身手比你好的没几个,冯若宝是先帝给朕找的内侍,朕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也是先帝的人?” 屋顶的暗卫,“……” 正端着茶盏进来的冯若宝,忙跪地道,“陛下冤枉,奴婢虽是先帝拨给您的,但奴婢从来都只有您一个主子。” 皇帝没理他,继续对蓝姝说道,“若他在朕的茶盏里下点什么,朕不是即刻就得驾鹤西去? 所以,往后这些汤汤水水,吃食什么的,你都得替朕试试。” 冯若宝冰凉的后背,此时才一点点回暖,他忙起身,将茶盏端到蓝姝面前,“娘娘,为了证明奴婢的清白,您给试试吧。” 此时,他才明白,皇上让容王查眼线一事,并非是真的不信他,皇上是在为此时铺路呢。 若陛下真不信他,是绝不会让淑侧妃试毒的。 陛下不会拿淑侧妃的命犯险。 想明白的冯若宝,自然要配合皇帝,才不辜负皇帝的信任。 蓝姝不知主仆俩的心思,虽有些不悦皇帝拿她当宫人,但最终还是一手从荷包摸出解毒丸,一手接过那茶盏,轻抿了一口。 等了片刻,见无异样,她将解毒丸收进荷包。 皇帝见此,悠悠端起蓝姝喝过的茶,轻啜一口。 蓝姝心头有些不自在,想走又不能走,只能找皇帝说话,顺便帮女儿探探情况,“玉面郎君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