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良志父子等了卫清晏一天一夜,才等到了人。 杜学义同他们说,卫清晏出去散心了,两人只当卫清晏是因着余正德先前的不信任,故意晾着他们。 等看到卫清晏从外面回来,才知自己误会了。 两个孩子和余府的安危让余正德这个户部尚书放下面子,冲卫清晏拱手道,“先前不当之处,还请姑娘见谅,请姑娘助我余家脱困,我余正德必当重谢。” 卫清晏黑眸凝视着他,实难想象看似精明的男人,为了情爱竟做出那般胆大包天的事。 示意两人坐下,卫清晏缓缓开口,“尚书大人,如今可打算据实以告?” “还请姑娘见谅,先前余某的确有所隐瞒。”余正德面有尬色,“那吴夫人原名刘荷,刘家与我余家在前朝时便有交情。 两家的大人在我幼时,就给我和刘荷定了亲事,可后来两府当家人所站立场不同,关系渐渐疏远。 加之我对刘荷实在没有男女之情,便与她退了亲,此事是我亏欠于她,刘荷当时不哭不闹,反而帮忙说服刘家大人,才让亲事退得那般顺利,更让我对她心生愧疚。 三年前,她命人给我送了一万两白银,说她在甘州过不习惯,还是想回到京城,想要我助吴玉初调回京城。 恰好那时,前兵部尚书病逝,位置空缺,吴玉初的各项政绩考核良好,我便和吏部尚书一起向陛下举荐了他。 如今,我才知道吴玉初做的那些事,也才知道,他们收了北陵的五万两,刘荷便是以此事要挟我,将她救出去。” 尽管卫清晏已经从陈嬷嬷口中得知真相,再听一遍,心中依旧怒火焚烧。 她眸中寒凉,“一个地方节度使,随随便便拿出一万两,余大人收那钱的时候,就不曾想过来处?” 刘府没落,吴玉初寒门出身,吴家家底稀薄,便是想不出那银子是北陵人给的,也该想到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这样的人,政绩考核竟然是良好。 也不知这京中还有多少个‘余正德’,收了那两夫妻的好处。 “常姑娘不在官场,或许不了解,户部无人不贪,也不得不贪,不贪就会被排斥,不被当作自己人。 我并非一开始做的就是尚书之位,而是从底下一步步爬上来的,所以,我也贪,但我有自己的底线。 这样昧着良心的银子,我的确就收过刘荷这一笔。 银子的来处,我也想过,或许就是吴玉初贪了百姓的血汗钱,可我不能不收。 毕竟我们曾是未婚夫妇的关系,不收这钱,我怕刘荷多想,将来再找上我。 二来,官场就是这样,你不收钱,对方反而怕你不尽心,可我如何知道那一万两竟是北陵人的银子。 又如何得知,他们竟是以害护国军为代价,才得得这银子。 眼下天下人都看着这事,若吴夫人将我收受贿赂一事说出来,我余府这脏水洗也洗不掉了。” “可此时,你救人,同样会牵扯其中,是吗?”卫清晏唇角勾起一抹冷嘲。 是嘲讽余正德死到临头还不肯说实话,也是嘲讽余正德的那一套说词。 她和父亲都曾在官场走过,他们都不曾贪墨过一两不属于自己的银子。 父亲生前知道大魏官场,已经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吗? 他不惜背上前朝逆臣的骂名,领兵追随先帝,只因先帝承诺,他会建立一个,官为民,民信官的太平盛世。 父亲为了那样的承平盛世战斗了一辈子,并为之牺牲,若他知道所谓的盛世便是以盘剥百姓为前提,父亲可会后悔? 卫清晏的嘲讽,让余正德心头有些不悦。 他好歹身居户部尚书,在一个女子面前,姿态摆得已经足够低了,若非鬼怨之事需要她出手,她连与他共坐的资格都没有,哪里容得她嘲讽轻瞧? 卫清晏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讥笑道,“本姑娘确实不及余尚书懂得官场生存之道,但本姑娘知道,前朝便是这般乱起来,最后亡国的。 若为官需得与不作为,贪腐的官员同流合污,才能做好这官,这大魏很快会步前朝后尘,只不知余府到时还能不能如上次那般化险为夷。” “常姑娘,慎言!”余正德脸色大变。 一个女子怎敢妄议国家命运。 余良志则眼眸亮了亮,垂眸喝茶时,眼里隐隐露出一抹笑意。 他这个儿子啊,这些年愈发的变了,变得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有些不认识了,若是有人能点醒他,倒是不枉今日走这一遭。 卫清晏亦抿了一口茶,“余府的危机,我可以解,只不知余尚书愿不愿付出代价?” 听闻她能解,余正德蓦然松了一口气,“余某愿意。” 说完,他自己先怔愣了。 他怎就这般信了? 万一那代价是他所不能承担的呢? 可卫清晏没给他反悔的机会,“我要余尚书去告诉吴夫人,她身后的人要杀她灭口,不是你能救的,让她如实交代黄沙岭一事。 你向她承诺,你会救下她的孩子们,否则,吴家和刘家满门倾覆。” “她既要我救出她,怎会轻易吐露背后之人?”余正德突然就觉得自己将希望寄托在卫清晏身上有些可笑。 她简直是胡闹。 “你照我说的去交代便是,我自有法子让她开口。”卫清晏声线淡冷,“也有法子让她不供出你。” 余正德听她言辞凿凿,狐疑道,“她背后之人是谁?” 卫清晏看向他,“皇后。” 啪嗒! 余良志手中茶杯掉落在地。 余正德脸上皮肉抖动,满是惊骇,旋即是恼怒,“常姑娘,你这是要我拿余府满门去和皇后作对? 本官来此,是请你替我余家解怨,化解危难,不是让你推我们进火坑,若姑娘解怨的代价是这个,便当本官今日不曾登门。” “呵!”卫清晏冷笑出声,“怎会是我?推余府入火坑的不该是余尚书吗? 府上三小姐醒了吗? 听闻皇上前几日也突然昏迷,症状类似三小姐,若叫皇上知晓李侧妃的女儿也突然昏迷。 他会不会想,和他一样的病,那三小姐会不会是他和李侧妃的女儿呢? 只不过到时就要为难余尚书,好生向皇帝解释一下,为何已经死去的李侧妃,两年后却生下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