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又缓缓松开,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我知道那些药膳你不爱吃,我知道你不甘心被寒症困在小小的院墙里,我知道冷鸿儒他懂你,他心疼你,他知道你的困顿,他清楚你的怨愤,你的一切他知道的总比我了解的多出更多……可是小音,他有他的办法,我也有我的考量,我想等你的身体养得再好一点,等灵族的人过来,等商讨出更稳妥的办法,可以让你不那么辛苦的解毒办法……” 纪梵音豁然愣住: “我我不知道……” 水清尘满是疲惫: “你如果肯多给我一点信任,在拿到他给你的药时,你会问一问我的意见。我就在你身边,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向我坦白,可你没有……” 水清尘自嘲的笑了笑,黑眸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失望: “若非发现合萌跟踪你,你今晚也不一定和我说这些。小音,我们都需要时间……” 纪梵音全身一震,抓住他的手腕,急切道: “需要时间做什么?!我不!我不需要时间,我需要你,我只需要你!” 水清尘用力掰开她的手: “你需要的那个人,也许一直都不是我。” 纪梵音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任他如何拉扯,都无法挣脱她。 水清尘试了几次后,终究还是不忍心弄疼了她,只能认输了,手臂滑落到身侧,无奈的叹气声从纪梵音的头顶响起。 太多话想说。 现在却只能无言的站在那里,只字片语也说不出口了。 “尘尘……” 纪梵音不安的哽咽声,像把利箭穿过水清尘的心口,留下阵阵刺痛。 “尘尘,我知道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别走,别走……不要离开我,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不能离开你……我离不开你,我真的不能离开你……” 脆弱而无助的哽咽。 水清尘沉重的闭上眼睛,薄唇微启,低声喃喃: “好……我不走。别怕。” 翌日一早。 庭院传来一阵巨响。 纪梵音青发披散,冲出房间,一把抓住立在门前的苍烈,满眼惊慌的问: “他呢!他呢?他不在屋里,他去哪里了?!” 苍烈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庞,浓眉紧蹙,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水公子,离开了。” “离开了……” 纪梵音的身体晃了一下,冰凉的小手慢慢松开苍烈的手臂,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 “他昨晚答应我的,他答应了的……他答应了的。” “主子……”苍烈欲言又止。 纪梵音目光定定的,仿佛穿过掌下摁的地板,看见了昨晚站在窗前的那抹背影。 那背影…… 那般落寞。 突然,纪梵音目光变得狠戾,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地板。 “水!清!尘!” “骗我!” “你骗我!!” 一拳,又一拳。 她嘶哑的声音,透着不安和厉色: “你分明知道我离不开你,你分明知道……” “你知道的!你还骗我!” “你骗我!你明明也骗过我的,你能骗我,为什么我就不能!” “说什么去哪里都好,你从一开始就算准了,我们会碰见凤逍遥,你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你知道我畏寒,你一早就安排好了这里,做好了在这里过冬的准备!” “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怕,你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不在我身边,说什么我需要阿儒,狗屁!全部都是狗屁借口!我最离不开的是你!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分明都知道。” “你就是在惩罚我……” “可恶!!” 一声接一声的控诉。 她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苍烈听着,心里反而沉甸甸的。 他僵硬的抬起手腕,想安慰她,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肩膀时,一滴,一滴……水晶般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她,哭了?! 她竟哭了! 苍烈难以置信的愣住,心情瞬间变得万分复杂。 以前不管遇到何种险阻,不管身上受了多重的伤,从来都是笑着的人,如今却因为水清尘的离开,哭了……?像个无助又慌张的孩子一样,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害怕。 想到这里,苍烈黑眸一震,他忽然意识到,令人闻风丧胆的七非殿殿主不过十五六岁。 在寻常人家,和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每天想的,是哪家铺子新出了什么胭脂,心里钟意的少年郎今日多看了哪家姑娘两眼。 纪梵音呢? 她每天想的是什么? 苍烈顿时有些不忍心了。 他僵站在那里,几次想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片刻后,他静悄悄的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她哭了。”他开口说。 水清尘站在窗边,神色平静到令人感到害怕: “我听见了。” “听见了?!就只是听见了!” 苍烈向前走了几步,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如此激烈。 “水清尘!她说得那些都是真的?!” 他气愤的质问: “你早就安置好这里?你一早就料到我们会来到暮雪城?!” 窗外的风,夹着飞雪,吹起水清尘垂落肩上的发丝。 他眼里恍若一片寒潭般,清冷而幽深: “是。” 苍烈神色微变: “……你也知道,她醒来看不见你,她会害怕?” 水清尘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目光平静的看向苍烈,道: “是。” 苍烈心里升起一丝寒意,盯着水清尘,陷入沉思。 水清尘丝毫不避讳他打探的视线,说道: “你不用质疑我对她的心意。” 苍烈睫毛一颤: “我不明白。” 水清尘: “你跟在她身边多久了?你见过别人害怕她的眼神,那你是否见过她怕过谁?” 苍烈脸色阴沉: “她能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掏给少爷,也能在少爷身上留下几道血口子。水清尘,她对你和对待少爷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让少爷痛苦自责。她何时这样对待过你?你哪怕皱个眉,她都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你问我,她怕过谁?水清尘,她怕你,从骨子里害怕你离开。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根本不敢相信,她哭了,不是在做戏,她是真的哭了,真的怕了。” 水清尘目光闪动了一下: “你应该庆幸,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