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清早,流霜阁炸开了锅。 纪梵音被嘈杂的声音惊醒,整个人一下子从床上弹起,低头飞快的检查衣服。 身上,捂干的血迹,斑斑点点,相当醒目。 她大大的松了口气,捂住胸口,喃喃: “还好还好,衣服还在衣服还在,尘尘没有发现。” 思绪一转,想到了昨晚的吻…… 她先是傻笑了一阵,复又懊恼的咬住嘴唇,一脸挫败的说道: “千载难逢的主动啊,居然给我放过了……” 她小拳头一边捶着胸口,一边朝阳台走。 连绵几日的大雨,终于彻底放晴了。 耀眼的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听寒池。 灵巧带着奴仆从下面出出进进,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从一楼送出。 凤逍遥,回来了? 纪梵音眼中闪过一道慧光,稍稍沉思,转身走进屋里。 进屋后,她又犯难了。 此时,尘尘,洛子妃,大夫,一定都在一楼照顾凤逍遥。 她一身血迹,从屋里走出去,该怎么解释? 她站在铜镜前,揪住纱裙左看右看。 带血的衣服,一烧就能销毁。 但粘在身上的血,必须用水清洗。 水…… 她要用什么借口,既能弄来一桶水,又能不惊动尘尘。 纪梵音眉头微蹙,正纠结着,通过铜镜忽然看见袅袅烟雾从绣屏后冒出。 那是……? 她绕过绣屏,竟然看见浴桶里,放满了热水。 手指伸进去,试了一下,水温正好。 纪梵音眼睛一亮,麻利儿的脱了衣裳,钻入浴桶,高兴地哼着曲儿,美滋滋的清洗身上的血迹。 灵巧等人,没有她的召唤,是不敢擅自进入她的房间的。 一定是尘尘给她弄得洗澡水。 正想着,屋外恰好传来水清尘的敲门声。 “小音,你醒了吗?” 纪梵音小手一挥,掌风立即将血衣藏入柜子的下面。 “醒了醒了尘尘,你快进来吧。” 昨晚没亲热够,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白腻的玉臂,搭在浴桶,两手托腮,她眨巴眨巴大眼,摆出一副:请君品尝的模样。 水清尘推门进入。 “尘尘我在这里呢。”活力四射的声音,从绣屏后传出,显然有些迫不及待。 水清尘眉头微挑,眼中闪烁一丝疑惑。 他准备好热水,请君入瓮,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满身的伤,暴露在他面前。 局时,他就能顺势问出: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但为何…… 她一点慌乱掩饰的样子都没有,还主动邀请他过去? 水清尘静默不语,抬脚,走进绣屏后。 一入眼,先看到她狐狸般的眼神,一闪一闪。 再往下看,白晃晃的肌肤,莹洁光滑,吹弹可破,且……白璧无瑕,无可挑剔,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水清尘眼角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细微的情绪,从眼底一晃而过。 纪梵音没有看出他的异样,又换了一个更加迷人的姿势,眼里漾着甜滋滋的笑,那眼神勾人极了: “尘尘我好不好看?” “好看。”他脸上的笑,几乎淡到看不出来。 “骗人,你站那么远,能看清楚什么。你过来,再走近点,你仔细的看看,我长得好不好看?” 水清尘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错开她的目光,开口说道: “昨日,洛姑娘去善刀盟找凤弟,善刀盟的人告诉她,凤弟并不在盟里,不知为何,今早凤弟突然昏倒在落雁居的门口。” 纪梵音维持着诱人的姿势,心不在焉的敷衍: “是吗,回来就好,尘尘就不用担心了,尘尘,你看我……” “洛姑娘说,凤弟浑身是血,受伤严重。” 他打断了纪梵音的话,缓声说道: “我过去看了,伤势确实很严重。” 纪梵音的心思,压根没在两人交谈的话题上,一心只想和水清尘继续昨晚的事: “尘尘,我……” 水清尘第二次打断她: “洛姑娘说,没有人中了尸毒蛊虫,还能活着回来的。” “尘尘!”纪梵音气恼的拍拍浴桶:“我一件衣裳都没有穿,你居然跟我谈凤笨笨!?” 水清尘忽然抬起头,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幽深的黑眸,静静的盯着她: “洛姑娘说若非有高人相助,凤弟只怕是回不来了。你说,是谁救了他?” 他深沉的目光,让纪梵音心头一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就含笑的说道: “我怎么知道,我昨天一天都在屋里,发生了什么?凤笨笨又闯祸了?哎呀,他这个人真是的,一点也不让尘尘省心,等会儿我见了他,一定替尘尘你好好地教训教训他。” 水清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沉默了片刻,淡淡的问道: “你肚子,不疼了吗?” 纪梵音愣了一下,想起昨天编的慌,立马摇头: “不疼不疼了。” 水清尘面沉如水,眼神复杂,定定的看着她: “你昨天一天都在屋里吗?” 纪梵音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啊是啊,尘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问完咱们好……嘿嘿嘿。” 水清尘转过身,沉声道: “水凉了,出来吧,换洗的衣服,在柜子里。” 纪梵音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走了?! 水清尘往前走了几步,路径绣屏时,忽然回身看了过来。 纪梵音立即咧嘴,笑得开怀: “尘尘” 水清尘黑眸盯着她的脸,复杂的情愫沉入眼底,一字一顿,声音很平静,却让纪梵音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你有没有动过哪怕是一瞬间的念头,在你被陆文星砍伤的时候,希望我出现在九曲山。” 纪梵音浑身一僵,惊呆的睁大眼睛。 水清尘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没再说一个字。 纪梵音愣愣的看着他走出绣屏。 吱—— 关门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很轻很轻。 却让纪梵音的心一跌又跌,摔在谷底。 他都…… 知道了…… 他知道她去了九曲山。 他知道凤逍遥也在九曲山。 他知道是她救了凤逍遥。 他还知道了什么? 纪梵音从没有像现在一样的慌张过,只觉得冷。 和寒症完全不一样的冷。 这种冷,伴随着一股寒意,从心口里传出,冷到纪梵音的身体止不住的哆嗦。 冷到心里发慌,冷到害怕。 没错,害怕。 第一次,她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