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梵音张开嘴巴,又咬住,粉嫩的唇瓣,蠕动了半晌,却难再憋出一个字。 他居高临下的目光,让她的小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她能看到,他墨黑色的瞳孔里,印着自己小小的影子。 他却仿佛站在千里之外,用审视的眼神,像在看着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她嘴唇一抿,不高兴的扬起下巴,义正言辞道: “我是大魔王,我不是小家伙。” 闻声,水清尘的眉头轻挑,眼中的诧异,反倒吓得纪梵音,似咬错人的乌龟,钻入水里。 逃之夭夭。 呼—— 带着莲花香的夜风,吹起水清尘的宽袖。 呼—— 又一阵风,拂过他微微抖动的眉梢。 他愣住。 久久久久。 愉悦的笑声渐大。 水清尘的眼中,全是浓浓的笑意。 纪梵音宛若水神蛟龙,忽的一下,就游到几十米外。 她停下,抬头,往上看。 静悄悄的水里,只能感受到水流的波动。 可她却仿佛能看到,绽放的烟花下,那浅浅的、暖暖的、好看的笑容,映在河面,荡入她的心扉。 同一刻,堤岸上。 月色与火光,交相辉映,倾洒在水清尘的身上。 他沉黑的眸子,盯住河面,专注而悠然。 没一会儿,一串水泡冒出水面。 他,笑了。 眼神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错过。 又过了一会儿。 冒水泡的位置,近到河中央。 “啵啵——啵啵啵——” 稀稀落落的水泡,越来越密集。 一圈圈水波纹荡开。 纪梵音从水里缓慢的露出小脑袋。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她憋得通红的脸蛋儿上,那双眼,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气透亮。 她警惕的盯住岸上,也不说话,眼神直勾勾的,如临大敌。 水清尘往岸边走近,向她伸出手: “过来。” 纪梵音目光反复逗留在他的脸、手上,迟迟没有动作。 水清尘读懂了她的忧虑,徐徐地说道: “在下水清尘,从佛府城而来。姑娘请放心,我不是坏人。” 她谨慎的往后,游退半米。 水清尘目光微闪,刻意放低的声音,比往常更加醇厚动人: “在下正在找寻一位姑娘,她是我刚过门的娘子。自她嫁我那日起,我的眼,就出了问题。如今,我终于可以看见了,她却不见了。我家娘子叫轻儿,她心地善良,长相也该是不错的。姑娘,你见过她吗?” 纪梵音愣愣的摇头: “没,没见过……” 迟疑了片刻,她心虚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抓住他话中重点: “该是?你不知道你家娘子的模样?” 水清尘叹息着点头: “嗯。” “喔。”纪梵音若有所思的拧眉。 水清尘深邃的目光,从她脸上晃过,扭头,望向热闹非凡的临街。 她也随着他的目光而移动。 “今日,是难得的莲花盛宴,姑娘把时间浪费在此,岂不可惜。” 他动人的嗓音,又吸引回她的视线。 四目再度相逢。 他露出个颠倒众生的俊朗笑容,看到她被自己惊艳的睁大眼睛: “要不要上来,一起找些好玩的?” “一起?”纪梵音贪心萌动,眼睛亮晶晶。 水清尘目光深沉,稳稳点头: “一起。” “你刚才说好玩的?你是指天莲灯?”他的笑,让她四肢发软,机警悄然蜕化,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早知做一次善事,就能遇见他,她一定会做十件,不,一百件好事。 “天莲灯?好,那咱们就去试一试。” 纪梵音高兴的游到岸边,把手递过去。 水清尘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眉头微蹙,没说什么,只默默握紧,把她从河里拉出,脱下披风,拢住她湿哒哒的身体。 纪梵音却不觉得冷,素手从披风探出,揪住两边,把领子凑到鼻尖,嗅了嗅。 她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唯有水清尘气质如竹,身染莲香,不似凡俗,更像天临的神。 水清尘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裙子,抬头看向纪梵音: “给你。” 纪梵音圆溜溜的大眼,往他手上看: “这是?” 水清尘目光微闪了一下,稳声解释: “白天路过一家铺子,就买了。” “可是…这是女人的衣裳。” “所以,送你。” 纪梵音摸摸软滑软滑的纱裙,疑惑的斜他一眼: “你…确定?” 水清尘点头解释: “失阴时,是娘子陪我度过最难熬的黑夜。这件衣裳,是答谢礼。” “那你还舍得给我?” 水清尘微微一笑,言辞大度: “对娘子最好的答谢,是竭尽全力、护她事事周全。这件衣裳是心意,但心意不必死守住一件衣裳。我家娘子心地善良,如果她在,也会愿意把这件衣裳,送给眼下最需要它的人。” 纪梵音未置可否的撇撇嘴,抱起衣裳,朝桥下跑去。 水清尘背过身,负手站立,身影如铁如山,瞩目四周。 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他转身看过去,瞳孔微微一晃,笑了。 果然。 如他想象中的,浅绿色的纱裙,穿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她如花般,娇嫩可爱,清丽脱俗。 纪梵音没发现水清尘的深笑,只顾着低头,拽住裙摆,有些苦恼的呢喃: “唉,这么漂亮的裙子穿在身上,还怎么舍得弄脏呦。唉,今晚还是收敛一点,不要再打架了。” 水清尘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嘀咕,问道: “可合身?” 纪梵音点着头回答: “合身,特别特别合身。你家娘子的衣裳,我穿着意外的合身。怪了,你不是说,你成亲时,眼睛就出问题了,怎么还知道她的尺寸?” 水清尘一愣,侧过脸,轻咳一声,掩饰去眼中尴尬。 那一晚,她毕竟……睡得很不老实。 纪梵音见状,坏坏眯眼,递给水清尘一个“我懂我懂”的戏虐眼神,大大方方的说道: “哈哈哈,心照不宣,咱们心照不宣这样,赶阴儿,遇到合适的,我再赔你一套衣裳。不过,你光记得尺寸有什么用,不知道她的模样,你怎么找人?不怕认错了?” “不会。” 水清尘看向纪梵音的脸,温和的声音充满了坚定: “眼睛看不到,但该记下的,水某铭记于心。” 纪梵音耸耸肩,不以为然: “那可说不准。感觉,是最会骗人的东西。你长得俊俏,气质又好。这满大街的姑娘,但凡有点胆量气魄的。谁都会自告奋勇,哄你相认。” 水清尘想起鹿蹄山的初见,忍不住笑了: “也对,那依姑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