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去世后,为了钱,朱梦华不惜和朱家兄妹对簿公堂。 一审败诉,法院判她八十万一分四份,朱梦华无视判决,装疯卖傻死活不还钱。 强制执行上门,她红着眼手拿菜刀,不惜自残威胁,放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事情闹大,派出所民警三番四次上门,社区来人也劝,朱梦华不为所动。 二十万对老百姓讲,不是小数目,朱家兄妹不想放弃。 偏偏朱梦华油盐不进,活像铜墙铁壁。 她不知从哪搞了一瓶百草枯,手里拿着,谁敢提分钱,她就发疯要喝。 到底不能真把她逼死。 最后,人人身心俱疲,实在没辙,事情不了了之。 朱家兄妹三人商量,就当朱梦华死了,从此再没这个亲戚。 …… 这些破事,关乐乐知道的不多。 那时她刚上研究生,师门很卷,再加上伺候癌症病人本就劳心费神,她能躲就躲。 老关临终前痛苦不已,1米8的个子瘦到只剩80斤,两颊凹陷,双眼无神,远看就像一具骨架躺在病床上。 她去看他,老关说疼,想吃安眠药。 后来老关没了,朱梦华哭得数度昏厥,关乐乐觉得,死对他来说算个解脱。 她虽然伤心,却仅限于伤心。 头七刚过,亲戚上门索要卖房子的钱。 朱梦华身穿孝服,抱着相片往楼下一坐,涕泪横流,指摘他们欺负她孤儿寡母。 于是,在朱梦华的版本里,朱英华、朱芳华和朱培军要抢老关的救命钱。 所有亲情,都靠钱来维系。 被朱梦华一闹,老朱家分崩离析。 - 一表三千里。 何况,朱英华早年离婚时,江寒判给了他爸,亲情淡漠,又能分给朱梦华多少。 江寒骤然上门,关乐乐本能警觉。 “你来干什么,江寒。” “难得,你还记得我叫什么。”江寒拽过板凳坐下,翘起二郎腿,手肘搭着膝盖。 他右手指缝因长期抽烟变得微焦发黄。 关乐乐看他一眼。 从床边柜取出纸杯,接了半杯温水,递给他,“你是我表哥,我还能忘了?” 以不变应万变。 江寒没接,摆手拒绝,“听说小姨住院了,我妈让我来看看。” “上个月脑溢血,做了开颅手术,出血量90l,万幸捡回一条命。” 关乐乐将纸杯放在窗台上,顺势坐在床尾,把流哈喇子的朱梦华挡在身后。 江寒半信半疑,仰头眼风扫过病房各个角落,啧啧发笑。 “这地方住着,得花不少钱吧。” “这可是我亲妈!”言下之意是钱算什么,命最要紧。 提到钱,关乐乐条件反射紧张。 “表哥你喝水。”她转移话题。 呵呵。 江寒话锋一转,“当初你爸胃癌,为给他治病,你妈可是把家里亲戚都借了一遍,谁家不出个几万的,你妈还赖着不走。” 他搓着发黄的指尖,“你们现在好过了,不能忘了当初的恩情吧。” 关乐乐一愣,“你什么意思?” “还钱啊,你听不明白吗?” “你看我妈这样子,我像有钱吗?” 江寒哂笑,“你别哄我,就你这包儿,香奈儿!少说也得——”他比了个“3”。 “你妈icu住着,这么些天,打底20个货,你那么富贵,还跟我哭穷。” 他说的头头是道,关乐乐明白他是有备而来,只能虚与委蛇。 …… “你想要多少?” “五百万。” 关乐乐眼珠掉地上,“江寒你疯了吧!” “我不白要,借,你借我五百万。” “不是!江寒,你凭什么觉得我有那么多钱。” “你没有,你男人有。”江寒一语中的。 关乐乐笑容收紧。 病房里还有其他家属,话题太敏感,她不想惹人注目,“出来说。” 江寒跟她出去。 - 医院消防楼梯间。 江寒摸出一支黄鹤楼,点燃深吸一口。 “你怎么会找来?”关乐乐思路清晰。 她和朱英华一家多年不来往,江寒不可能顺藤摸瓜。 “我们是一家人,你忘了。”江寒笑里藏刀,“别废话,我又不多要你的。” 他退一步,“这样,五百万,我分一百万给你,可以吧。” 关乐乐气笑无语,“我真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江寒吐出烟圈,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点到为止。 “……” 关乐乐深呼吸别过视线。 没摸清他底细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周围安静下来,声控灯自动熄灭。 江寒抽完一支烟,“走吧。” “干什么?” “探视时间到了,你今天来晚了。”江寒用力拽开防火门,推关乐乐走在前面。 …… 走廊里,护士推着治疗车挨个通知,让家属抓紧离开。 江寒摇晃车钥匙,“表哥送你回家。” “不用,我走回去。” “再近也没有开车快。”江寒要挟,话意很清楚,他知道她住在那儿。 - 关乐乐家楼下。 江寒熄火,手把着方向盘,头探出驾驶窗,望一眼楼上,“大热天的,不请我上去坐坐?” “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我们是亲戚。” 关乐乐想了想,“行。” 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就放他上去仔细看清楚,什么环境,她是真没钱。 …… 二人上楼。 万方医院周边的老小区,绝大多数租给了陪护的家属,人来人往,各不相识。 老式锁芯,薄薄一片黄铜钥匙。 关乐乐拧开门锁,使劲向上一提再朝外一拽,才推开门。 两室一厅,窗帘乱糟糟敞着,许久没人打扫,茶几上一层浮灰。 江寒随手点燃一支烟,满屋子溜达,参观似的东看西看。 沙发背上散乱搭着两件黑色胸罩,关乐乐奔过去,将它窝在一堆衣服里。 江寒余光瞟过,浮起一丝暧昧的笑。 突然。 他停在一张照片面前,弯下腰凑近,看得仔细又认真。 “你看什么?” 江寒手指杵在玻璃框上,“我前女友。” 关乐乐一愣。 这时。 江寒手机响,他蹙眉直接挂断。 “我过两天再来,你尽快准备。” “准备什么?”关乐乐心不在焉,眼睛盯着照片。 “钱啊!”江寒出门,“这个,你找他想办法。” 临走前他放下一张名片。 关门。 …… 关乐乐狐疑过去,乍看脸色大变。 苏南宁。 !!! 她冲向阳台,拉开纱窗探头向下张望,不一会,江寒从楼道走出来。 倏地。 他仰头朝上看,扬手。 江寒预判了她的预判。 关乐乐吓了一跳,慌忙缩回来。 足足一分钟,她才再次壮胆向外看去。 楼下,早已不见江寒博越的身影。 关乐乐回神。 名片被她攥的稀烂。 …… 她手机响。 一条新的陌生短信,【通过一下我好友,表妹。】 是江寒。 关乐乐点开软件,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hans 她犹豫再三,点击通过。 很快,消息振动。 江寒发来一条新消息,是张照片,索菲特酒店门口,她从苏南宁车上下来。 车牌和她的脸,影得清清楚楚。 【表妹,你说这值不值五百万。】 “……” 关乐乐头皮发麻。 她失神跌坐一堆脏衣服上,双眼空洞迷离,茫然扫过电视柜上照片。 那是去年九月趣可林芝广告会,雅鲁藏布大峡谷的合影。 她的高光时刻。 前女友。 关乐乐双手颤抖。 适才江寒随意一指,她没看清是谁。 灵光一闪。 她将照片斜侧。 玻璃相框上一层浮灰,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江寒指腹擦过。 那里。 林眠。 关乐乐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