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逍坐在副驾驶,略侧着头,视线始终落在林眠脸上。 以前觉得她开车技术不错,今天发现,他判断还是保守了。 开他豪车那回,林眠应该是放不开手脚,全然不如现在,肆无忌惮。 她居然单手开车! 只见林眠左手随意搭在大腿上,右手闲适握着方向盘的四点方向,目不斜视,只偶尔左右扫视一下倒后镜。 就这个范儿,十足的老司机。 谢逍摩挲着腕表,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里溢满笑意,蕴着无尽的温柔。 按照导航给的最佳路线,回玫瑰园要经过长庚立交。 这个立交,堪称“凤城第一堵”。 150米路段,堵20分钟是常态。 谢逍平时自己开车的话,宁可绕路,也绝不想排队上立交。 然而此刻,林眠泰然自若。 他忽然挺期待,她会怎么开车。 谢逍瞟一眼地图。 满屏深红,长庚立交更是直接堵成了深紫色。 不一会。 导航开始提示:“前方100米即将进入拥堵路段,请提前做好准——” “备”字还没说完。 林眠果断右手食指一戳,“吵死了。” 导航静音。 谢逍板着脸,抿住笑。 还有50米。 长庚立交,凤城东西方向的重要交通枢纽,每天车流量巨大。 拥堵顽疾,源于凤城早年修建二环路时,设计的不合理。 它来回绕行两次,造型类似蝴蝶发卡。 不远处,红色刹车灯已经亮起,隐隐有龟速行驶的征兆。 只见林眠利落拨下右转向,速度不减,干脆变道,然后瞅准一个路口,手往右一打方向,一把拐上右侧辅道。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全不带一点犹豫。 像极了她每次拒绝他时的力道。 “有摄像头。”谢逍忍不住提醒。 辅道是公交车道,他们头顶刚经过一个硕大的闪光灯。 “允许右拐借道。”林眠瞄他一眼,语调冷静,倒显得他有些大惊小怪。 谢逍喉结轻滚。 - 辅道一路通畅。 主车道排起长龙。 眼看10米到达立交入口,谢逍醍醐灌顶。 她走辅道,是为了抄近道到桥口加塞并进主路! 他不禁提着一口气。 加塞不难。 车辆保持相对运动,打方向速度跟上,角度稍微大一点,踩油门和变道时机配合精准,一把就过。 林眠即将面对的,是堵车中的加塞——非常考验技术。 车辆挪动缓慢,甚至以厘米计,分寸很难把握,一个不留神,极其容易剐蹭。 谢逍眉心微皱,扫视前方路况,欲言又止。 有点犹豫。 一方面,他挺想提醒她别加塞,万一发生事故,赔上时间得不偿失;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不争气的期待,期待看他老婆到底怎么加塞。 确实很矛盾。 谢逍不自觉叹气。 “叹什么气?”林眠突然开口,“你不舒服?” 她关心他。 毕竟,谢钱辈目前还是个需要休养的病人。 “没有。”谢逍语速很快。 他怕分神,影响她加塞。 林眠浅浅一笑,稍稍两把回正方向,眼角余光带向他,嗔了一句,“嘴硬。” 感受到车身上坡的角度。 谢逍大惊,定睛一看:“你并进来了?!”他错过了什么。 “嗯哼。”林眠挑眉,满是得意的狡黠。 她淘气的眼神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谢逍竖起大拇指,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行!确实行!” 车子汇入长龙。 时速5公里缓慢行驶。 林眠单手把着方向盘。 谢逍揉捏眉心,复盘了一下刚加塞的场面。 她几乎是贴着桥口,强切进旁边车道的。 其实,这种加塞方式很被动,老司机都懂。 因为一旦旁车不让,硬顶的话,她就只能先停车,然后等一个合适的空档再并道。 可是她刚刚并没有踩刹车,甚至连一点停顿也没有。 “你是怎么做到的?”谢逍问,加塞如此丝滑,让他大开眼界。 林眠:“能进就进,进不了就换条路。”她心态巨好。 条条大道通罗马,回玫瑰园又不是非得走这一条路。 闻言,谢逍莫名不安,眸中黯淡几分。 换条路走。 开车如此,对待感情,她是不是也有备选。 正出神。 林眠已经又丝滑切入外道,时刻预备下一次加塞。 谢逍凝视她的侧脸,平静的脸上,分明写满了笃定与自信。 “开车嘛,安全第一,也不是非得加塞,”林眠借看右侧后视镜瞥他,一顿,“看心情,心情好就加塞。” 她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 谢逍一怔。 回过味儿来,他不禁歪着头无声低笑。 爱惨了。 - 玫瑰园地库门口。 保安上前拦住车子,警觉道:“私人住宅,网约车概不让进!” 林眠滑下车窗,整个人略往后仰,让出副驾驶的谢逍。 刷脸。 他又恢复了惯常的清冷矜贵。 保安一愣,“逍总,欢迎回家。” 放行,顺带敬了个礼。 林眠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抿紧嘴唇,憋得唇色有些发白。 谢逍看她,满眼宠溺,轻轻吐出两个字,“笑吧。” - 电梯向上。 轿厢内弥漫着好闻的味道。 林眠悄悄深吸一口。 虽不知道是什么香氛,但她能确认,这是金钱的味道。 美,来自人民币。 谢逍忽然开口:“等一下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眠不解,“为什么?” “可能会有惊喜。” 林眠会意,“懂了。” 等会有惊吓。 - 电子锁解锁声响。 林眠瞬时心跳180,下意识偏头躲在谢逍身后。 谢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忍笑,“没有那么夸张。” 他只是告诉勤姨收拾一下玫瑰园,因为林眠要搬来了。 但是。 勤姨到底怎么理解的,他也没底。 搞得谢逍莫名忐忑。 “你紧张?”林眠问,他手的力道忽然加重几分。 “?”谢逍松开手,改成揽住她的肩。 “你也不知道是惊还是喜,是吧。” 谢逍乌眸看向她,淡淡应了一声。 - 玫瑰园这个平层大宅,一共有三间卧室。 林眠的行李,静悄悄地搁在谢逍之前的主卧。 谢逍惯用的床品,整齐放在隔壁的次卧。 分房分床。 徐徐图之。 很好。 勤姨没有跑偏。 果然是企业级理解。 “你睡主卧。”谢逍穿过主卧,去里头连着的步入式衣帽间换衣服。 勤姨可真逗。 把他床品挪过去了,衣服却留在这边。 咂摸出况味,谢逍勾唇一笑。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 看着他背影,林眠略显局促。 有点尴尬。 突然有种鸠占鹊巢的错觉。 不多会,谢逍换了家居服出来。 深蓝色的真丝衬衫,只系着胸口那粒扣子,随意露出锁骨的阴影,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林眠眼神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看,“要不,还是我睡客卧吧。” 谢逍抵着她身前站着,低头看她,玩味道:“还是你想和我一起睡客卧。” “不用麻烦了。”林眠耳根一热,略退开少许,转身去拉行李箱。 谢逍眼带笑意。 还是得让林眠做选择题,这是他近期复盘的主要心得。 - 林眠整理行李箱。 她其实没多少东西。 常二中家里,一个小小的20寸登机箱,就装下了她的全部。 谢逍斜倚着主卧门框,饶有兴致地看她收拾。 “你们时尚圈——” “传媒圈。”林眠纠正他,“我们是生活灵感,不是‘奶头乐’。” “agourselvestodeath?”《娱乐至死》,很久以前,他看过这。 林眠点头。 《cute》不是《vogue》。 很多人对杂志有偏见,期刊又不止时尚杂志一种。 有人引领潮流,也要有人慰藉中国女性。 以独特的视角和深度报道,传递积极的生活态度,这是她当初选择趣可的理由。 “anyay,你们传媒圈,不应该是衣服特别多吗?”谢逍问。 “你觉得我衣服少?”林眠反问。 谢逍没回答,转身拉开衣帽间,展示给她看。 各种款式的衬衫外套裤子按颜色整齐排列有序,满满当当。 事实胜于雄辩。 林眠取出箱子里的真丝衬衫,拽住肩线,用力一抖,“放不下。” 她睡了好几年阳台,有多余放衣服的地方,不如换张舒服的大床。 没换,是因为不想换吗?还不是因为放不下。 林眠瞥他。 明晃晃的何不食肉糜啊。 谢逍被这一眼看得心慌。 原来,她不是不想买,只是担心没地方放,谢逍脑补。 买。 明天就买。 放不下就换套房子继续买。 看着她整理出来的衬衫和t恤,谢逍又发现了新大陆,“你衣服都是基本款?” 林眠:“不出错比较重要。” 十年职场,她深谙趣可“宫斗”规则。 然而,话才出口,林眠想想深觉不对。 基本款,意味着都是便宜款。 她不想让谢逍误会她抠门,“关于我的价值观,我得强调一下。” 谢逍兴致盎然:“什么?” “可以买贵的,不能买贵了。”林眠掷地有声。 理性追求生活品质,而不是盲目跟风和虚荣,她虽然不富裕,但能力范围内,她对自己也挺大方的。 谢逍点颔赞同:“林老师通透!” “谢钱辈谬赞。” - “嘭,嘭,嘭……” 窗外,烟花闪烁,照亮整个南湖。 林眠扭头。 湖心,一束高拱的水柱,自神龙吐水雕塑中喷薄而出,折射出绚烂的光。 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谢逍说过,从卧室能望见龙吐水的壮观。 当时,她觉得卧室太敏感,现在,她居然能淡定地欣赏风景。 心境确实不一样了。 落地窗倒影出谢逍颀长的身形。 他两步逼近,双手从背后环住她腰身,稍稍弯下身子,下颌正抵住她颈窝,望向窗外。 林眠轻轻握住他拢在腰间的手,随他带动微微后仰,身体紧密贴合。 他胸膛滚烫,她感受着他搏动有力的沉稳心跳。 烟火五光十色,腾起又落下。 谢逍心猿意马。 十分钟,一切回归沉寂。 林眠忽然反应过来,“你不是明天才出院吗?” “是明天。”谢逍说。 原来他是陪她提前适应。 “不回去吗?” 谢逍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紧紧揽着她的腰,低头看腕表,“你定。” 赌一把。 林眠轻拍他手背,语气轻柔,“回吧。”不想让他一次又一次迁就她。 “好。”谢逍应下,听不出情绪,整个人松懈下来。 林眠转过身,略踮起脚尖,浅浅一啜,贴上他唇角。 !! 谢逍胸膛起伏,手臂青筋乍现,一抬手扣住她后颈,低头深吻。 唇瓣相贴,潮热带着蓬勃的欲望。 像火种,燃烧着彼此的身体。 这一刻,风光霁月,周围的世界尽数褪去,只剩下他们之间的温暖与亲密。 他吻得缠绵且悠长。 吻向她的下巴、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林眠腿软,喘不过气,一把推开谢逍,盯着他,双眼迷离。 谢逍呼吸微微一滞,回望她。 半晌,林眠手背揩拭嘴角,迸出一句:“再来!” !! 谢逍忍笑。 他眼底温柔闪烁,犹如南湖夜空的烟火,近前一步。 林眠慌忙伸出手臂拦他,调皮告饶,“别,别。” 谢逍站定,仿佛早就猜出她有此一招。 他板过她身子,抬手替她放松僵硬的后脖颈,沉声回应,“明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