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阴风起,四下寂无人。 耳边的话像鬼魅,明明听到了,寻声望去却了无人影。 火苗抖擞地愈发精神,这屋里没开窗子,哪里来的风呢。 我茶泡饭一口还没吃,率先咽了下口水压压惊,端碗的手微微颤抖,向黑暗中不确定地喊道: “流哥?” 没有回音。 “阿散?” 没人理我。 “呜崩崩国崩大人” 我的声线已显得有几份凄厉,在空荡的室内回音听地自己直想扒拉到小白散的刻像上磕三个响亮的脑瓜崩。 嘶,如果真磕了好像也有哪里不太对劲儿。这不一下把流哥送走了? “您别吓我啊”我小声嘟囔着,窝囊着站起身,不忘把碗端稳。 越来越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脖颈像被蛇信扫过一般阴森森发寒。 这可是阿散待过的地方,我可是一点都没在怕的! 记起角色故事的叙述视角里,小白散在这座空洞的华美牢狱里成日对着窗外诡异而空洞的美景发呆,几近失去了感知。 难不成这里的世外之景真的会模糊人的感知? 方才会不会也是我被模糊感知后的幻觉,幻觉里沉淀着小白散对这里后知后觉的怨所以才会有什么“你也想烧掉这里”的幻听? 这就想得通了,这就想得通喽。 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俺这不是纵火,就是起个炉灶烧饭罢了。 我自信地喝了口茶汤压压惊: “总不会是流哥千里迢迢开船回来就为了躲在这里吓我一跳吧,哈哈。” 刚给这场虚惊盖棺定论,身后的木门、顶上的天花板突然“嘎吱嘎吱”地响起来,落下来簌簌灰尘,十分像烂俗恐怖片里的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的前置情景 “啊啊啊崩崩勿怪!崩崩勿怪!”我胡乱捂着茶泡饭,转头就往秘境的出口冲。 刚跑出两三步,又想什么,急匆匆冲回来几jio把刚刚烧饭的那点余火踩灭,以防万一还用冰碴子盖了一层。 这可是都是木地板,万一留下点火星子着了整座借景之馆着了连着这座山来个放火烧山 不会吧,世外之景不会如此脆弱吧。 欸,虽然我也很想遂了小白散的怨念烧了这里,但就怕一把灶火把这个秘境给烧坏喽;到时候传送也传送不了,程序员修bug的时候不会连我也一起修了吧 收起幻想,拔腿就跑;端了碗就管不了锅,斜挎着我的大包袱,“噔噔噔”水上漂似的穿过走廊;窗外那些一直未变的夕烧与红枫好似如世外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巨口,我越跑越快,生怕这未知的“怪物”合了嘴,自己就落到人家的肚子里啦。 直到秘境的石门在身后落下,我这才得了喘息之机靠在山洞的石壁上狠狠呼吸。 等气 喘匀,我才有空慨叹一下自己最近的走位身法真是大有进步,尤其在平稳性这一块——汤汤水水的茶泡饭经过这一路奔逃,居然还有剩四分之三左右。 走出山洞查看,原先被冻在海边的野伏众和海乱鬼们早已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几个烤焦的堇瓜没吃饱,狼狈地去别处找锅子重新烧饭了。 欸,看来落草为寇露天席地得也不好过。 黄昏早已过去,今日的踏鞴砂早已不复往昔的电闪雷鸣步步危险,也不似最初的繁忙喧闹; 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寂静的,朗朗风清的明月夜。 四下回顾已无危险,我坐到海边的一块石头上,悠然地吹吹夜间小海风,拔出匆忙插到腰带间的伸缩旅行便携筷,终于能好好品味我的茶泡饭。 茶汤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然凉了大半;香米泡的时间有点久,筋道精华也不如刚蒸出来的时候颗粒晶莹;陆鳗鳗肉被用火燎地焦黑了一块,吃起来同寻常鳗鱼肉也品不出什么分别 我用筷子拨拉着整碗泡饭囫囵吞枣地咽下去,胡乱抹了抹嘴,只觉得腹中温凉,勉强顶饱。开始想念某个人的手艺了呢。 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人也端起凌乱翻倒的锅灶旁一碗孤零零的茶泡饭。 又一次次望着雕花窗棂外的永不落尽的黄昏与枫叶:“要是能烧掉,早就燃尽了。” 吃完泡饭的我不忘初心,重游阿散故地;我也想一步步走过,他被唤作“倾奇者”时可能走过的每一片土地。 踏鞴砂那个繁华的时代距离如今已是很遥远了,罪恶的炉火早已熄灭,荒废下来的装置在空谷中腐朽;我走过高地,又展开风之翼重新落回海边,沿岸走了很久很久,一路伸出手感受着海风。 据某个不靠谱的酒鬼诗人说,风中带着故事。 借着这吹拂不息越过汪洋大海、越过百年千年的风,我也尝试遐想,当时离开稻妻,舍弃名姓时究竟是怎样心情。 释然不了,只是吹着风。 直到胳膊也举麻了,皮肤也夜风吹地凉得透彻,我才发现自己真是距离开始走出了好大一段距离。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不知从哪冒出的乌云突兀地遮蔽了天空,自顾自地拍下大片的雨点。 我:? 大陆上生活久了,岛上天气这么多变的吗? 雨点越落越急、雨势越下越大。海岛上的急雨可不是玩笑,我从一开始尚且沉稳地翻行李发现居然没装把伞,到最后全身湿哒哒地顶着大雨向有传送锚点的方向一路狂奔。 原本跟海乱鬼打架那会儿还讲究地把海水短暂凝结站在冰上怕湿了鞋袜,这下好啦!全身上下连带行李包袱里的换洗衣服都被雨打湿得透透的啦! 雨珠点子打得我脸都有些疼,更被说好好睁开眼看路了我心态有些崩,边在雨夜里狂奔。 谁是今天晚上最倒霉的人?那必然有我这个吃了奇怪味道的茶泡饭又被大 雨淋了个透的我本人! 求求了导演,下次有雨夜戏我希望是雨夜高速迈巴赫,而不是雨夜徒步我狂奔! 一边跑一边崩溃地喊:“啊啊啊啊啊流哥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啊啊啊啊——” “我怎么知道。” 半个斗笠扣到了我脑袋上。 “可能你就是倒霉吧。” 腰肢被揽住,流哥的气息贴在耳侧,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话话啊啊啊啊——被揽着飞起来了! 飞向附近的一个高山头,那似乎是离得最近的一个传送锚点。 我一手勾着流哥的肩,一手勾着我泡了水更重的大包袱,充满感谢之情地沉声赞美道: “雨夜英雄!” 希望没有冒犯到暗夜英雄的姓名权。 想到从前下雨时流哥常说的话,我更为感动了:“你这次怎么主动分斗笠给我遮雨?往常不都是说——‘呵,亏你提得出这种要求’。” 我从冷笑到语气模仿得一板一眼。 “雨夜英雄”流哥:“再说就让你回底□□验一遍雨夜攀岩。” 雨夜攀岩哪里是我这种弱女纸能体验的项目呀,识时务的我选择闭嘴,直到从传送锚点夜赴稻妻城随便找了家汤泉旅馆住下,实实在在泡进套房里蒸腾着白汽、温暖非常、治愈非常的汤泉水中我方才琢磨着开口。 比如流哥你真的是开着那个小破浪船回来的吗?你是跟着我从离岛一路到借景之馆,还是本身就直接去了踏鞴砂?秘境里是不是你故意吓我的、你有没有吃我做的那碗茶泡饭?这次回踏鞴砂祭扫故人了吗,还是跟着我一路散步没来得及? 诸如此类,万千疑问,悬于心中,正欲宣之于口。 流哥:“我知道你想问,但你最好别问。” 一句话,又让我瘪着嘴吞了回去。 不甘心地我犹豫再三:“那个、” 刚听了两个字,流哥就飞了记眼刀过来:“友情提醒,最、好、别、问。” 咬牙切齿,足见威胁。 可我还是要说:“呃散宝你一定要坐在边上泡脚吗?这样感觉我在泡你的洗脚水耶” 猫猫的拳头紧了紧,偏过头去不看我:“你有意见?” “其实也没有”我缩进汤泉里冒泡泡,再探头的时候,人已经冒到散宝面前。 “你!”猫猫往后倾了倾身子。 然后想了想还是伸手把我按下去一点:“泡下去!” “一起泡呗。”我得寸进尺,摸到猫猫手臂边的岸沿。 汤泉咚! 散兵把眼眸合上,不做回答。 我撑起身子更近地靠过去,直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拂面。 须臾,“人就是这般呼吸的。”我道。 散兵睁开了眼,回忆起什么:“那天你在?还是你也当过为了谋生 到荒凉之地摘取鸣草的胆小农夫?” “我只是知道。人是这般呼吸的。”我肯定道。 “你说‘无心者难以为人’,如今你非无心者。我继续道。 散兵只是发出一声笑音,却不像笑。 “我来听听哦。”我把耳朵贴近阿散的胸膛,也学着他方才合眸闭眼的样子,半晌抬头:“我听到了哦,心跳的声音。”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散兵眼睫垂下,淡淡回答如此。 “如果你不相信现在胸腔里的那颗,我可以再送你一颗。” 我拿出在离岛买下的海祇岛特产珊瑚真珠递给他。 散兵接过珠子,在朦胧的雾气中看了看:“如果这是‘心’的话,那海祇岛现在应该到处都是失心之人。” 我一把夺过珊瑚真珠手背在身后。 阿散笑了:“不是说送给我,怎生又拿了回去?后悔了?” 我摇摇头,纠正他的用词:“不是拿,是偷。” 散兵:“?” 我遐然一笑:“嘿嘿,因为我要把你的心偷走!” 好长的沉默。 流哥终于忍不住了,感情充沛地对我感慨道: “你好土。” (猫猫扶额jpg) 我大受打击,栽倒在汤泉里又重新振作,誓要报刚刚“嘲笑”之仇,一个猛子扑上来把流哥拽到水里。 猫猫落水,登时汤泉里水花四溅,周围地雾气被短暂地冲开,不一会儿又重新围拢了上来。 流哥抹了把面上的水:“够了,别太过分。” 我不依:“过分的话,会怎么样?” 在氤氲的白雾里,流浪者把手抚上我的脸侧:“过分的话,会招来麻烦哦?” “还是说,你就是一个劣根性的家伙,偏爱麻烦——或者而言,还挺期待的呢。” 我偏了偏头,将脸颊挨着他的掌心: “知人劣性,何以待之?” 何以待之? 流浪者笑了笑,带着眼前人一同融进了汤泉一屋不散的蒸腾白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