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俭算着日子,距离上一次见到念兮,已经是七天前。 考虑到顾辞刚走,念兮的心情不会那么愉快,更怕她厌烦,他都忍耐着,不敢频繁地出现在她身边。 他刚重生回来那会,就因为太自以为是,才会失了先机,反倒叫顾辞钻了空子。 如今顾辞且回不来,他没有后顾之忧,有时间可以慢慢跟念兮重修旧好。 这些日子,裴俭收集了不少古籍字画,以投温父之好。 却在仪桥街口,看到温清珩携着一个样貌出众的少年,一同说笑着进了温府。 周言礼。 等看清那少年是谁后,裴俭几乎愣在当场。 周言礼什么时候和温家有来往? 他竟从不知晓他们的渊源。 周言礼是陆皇后母家的人,入仕后理所当然地归入靖王一派,是他政治上的敌手。且此人心思狡诈,惯会行云诡之事,是个极难缠的狠角色。 见到他,让裴俭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倒不是畏惧。 前一世,裴俭能扶持太子登上帝位,如今更不会惧怕任何人。 他只是有些担心,想到某种可能,怕事情再次脱离掌控。 这世上的男子啊,实在是太多了。 走了一个顾辞,又来了一个周言礼。 念兮喜欢长相俊朗的郎君,不论他或是顾辞,在某些地方是有一致性的。 而周言礼,清拔朗俊,容貌更甚,而且,还很年轻。 裴俭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与急迫感。 某一时刻,他很想立刻去见念兮,问问她是否认识周言礼,会不会对这种类型的男人心动? 冲动与急躁的情绪再一次席卷了他。 理智在迅速崩塌,几乎是一瞬间,他已经朝“浮生半盏”的方向走去。 他甚至想要得到她的保证,保证她不会对家里的那个少年动心。 还好残存的一丝理智制止了他。 凭什么呢? 念兮凭什么跟他保证? 又凭什么告诉他与周言礼的关系? 他这样做,只会和前几次一样,不但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还会将她推得更远。 他们的关系才刚刚缓和。 裴俭最终停下脚步。 接着,他看到念兮回府,一直到酉末,周言礼才从温府告辞离开。 回府的路上,他翻遍所有关于周言礼的记忆。然后猛地想起来,周言礼来自金陵,而念兮回京前,岳父曾在金陵任职数年! 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裴俭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想起前世,直到他重生,周言礼都一直未曾婚配。 也曾有同僚想与周言礼说亲,却被他以心中早有佳人搪塞过去。 都是男人,又是酒宴之上,没人将他的话当真。 如今细细想来,倒是叫人惊心。 他裴俭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可有的时候,男人的直觉,准得可怕! 难怪周言礼在朝堂上会那般针对他! 这一阵,他仔细想过,像念兮这样家世、样貌、性格样样出挑的姑娘家,喜欢她真的太容易。 单看顾辞便能知道。 可前世直到他们成婚,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妻子有多宝贵。 她给了他全部的爱,足够的安全感,他那时连顾辞的烦恼都没有,却不懂珍惜,挥霍着她的感情。 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他。 …… “浮生半盏”里,念兮叫厨下多做了几样饮子、点心,吩咐装好给辅国公府送去。 王慕宜笑道,“昨日陆小七才带走一大兜,你这是一大早就巴结你七哥去?” 念兮明知她在打趣,故意道,“羡慕?” 王慕宜“啧啧”两声,白眼翻到天上去,“小心他当你觊觎他父亲。” 念兮没忍住笑起来,“其实你们应该结义,你这么会想,跟陆淮更有话题。” “这是送给辅国公二房的。我在金陵时的邻家弟弟,他来了京城,借住在辅国公府。昨日说起咱们铺子,我便应了给他送几份尝尝。” “邻家弟弟?是不是你提起过的貌美乖巧的那个?”王慕宜立即有话要说,“他多大年纪?比你小很多吗?” 念兮斜睨向她,“你胡思乱想什么?” 王慕宜诡辩,“你没往那方面乱想,怎知我是胡思?” “我小时候淘气,与他时常在一处玩闹。如今彼此都大了,他要进国子监读书,科考,再不好同过去一般。我送这一份吃食,也是全了幼时的情分。” 还有大雪天里,他替自己撑伞的那份感谢。 王慕宜见她说得寻常,也便没了兴致,“也是呢,顾辞才走,怎么也得过个十天半个月,缓和缓和心境再说。” 正要说点高兴的,就听到几个侍女指着窗户在低声说笑。 这时节,“浮生半盏”冷清得很,也没什么客人。王慕宜与念兮都不是苛待下人的性子,侍女们便凑在一处说笑解闷。 “怎么了?”王慕宜问。 一个侍女红着脸道,“夫人,您看窗外,那位郎君已经站在那儿好一会儿了。” 王慕宜好奇,跟着往窗口走去,一眼就看到裴俭神色落寞地站在对街,因他气质出众,容色俊朗,路过的人,尤其是夫人小姐们,都会回头看他一眼。 王慕宜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朝念兮道,“念儿,有人等你。” 看来,念兮等不到十天半个月去缓和心境了。 念兮起身去瞧,裴俭像是有感应一般,抬起头,隔着熙攘的街市,与她四目相对。 王慕宜早前便觉得裴俭看念兮的眼神不清白,这不,她的猜测应验了! 顾辞前脚刚走,他这就迫不及待来撬墙角了。 男人的友情啊~ “他这是替好兄弟关心你来了?” 王慕宜最爱凑这种热闹,忍笑问念兮,“好兄弟上战场,他来送温暖?” 趁慕表姐没说出什么“感天动地兄弟情”之类,念兮快步往外走。 就这样,身后仍旧传来王慕宜调笑,“你急什么,还不能叫他多等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