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 姜媛被这小小男子汉的气势震慑,半日才醒过神,“你怎么在这里?” 她嫁与韩高杰的第二日,进宫谢恩,在陆皇后的长乐宫,对陆淮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印象。 那日陆皇后还请了左都御史府上的舒小姐进宫赏菊。 陆淮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蛇,一脸纯真,朝舒小姐招手,“舒姐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单论长相,陆淮是十分乖巧讨喜的类型,白净漂亮,如同观音大士坐下的童子,迷惑性太强。 舒小姐并未设防,凑身过去看,然后整个大殿便回荡着舒小姐的咆哮。 是真的咆哮。 姜媛亲眼看到一条小青蛇盘旋在舒小姐的右臂。 舒小姐吓坏了,全然顾不上仪态,大叫大跳,惊了满殿的宫人。 而陆小七,就站在一旁,满脸的委屈,“我以为舒姐姐会喜欢我的小青。” 姜媛起初是站在一旁看戏的,可天杀的舒小姐,竟然将小蛇跳着甩开了。然后她便眼睁睁的看着小青蛇越过满殿的人,落在她的身上! 咆哮的人变成了她。 可怜她没有舒小姐那么好命,怎么甩也甩不脱,闹到最后,还是胆子大的小太监将那条蛇从她背上拿下来。 那晚回去,姜媛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偏韩高杰那厮半点不知体恤她的苦楚,还怪她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了仪态。 再没有人比姜媛有更深刻的体会,陆淮那张笑脸下的乖戾和可怕。 是以见到他,她便有些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如今,可怀着身孕呢。 半点都禁不住陆淮折腾。 “我原当是哪家的婶婶,原来是你。”陆淮歪头,一张天真的脸上满是好奇,“你方才不准谁走?我温姐姐吗?” “不,不是。” 姜媛自从嫁进长公主府,已吃了不少教训,再不像闺中女儿那般意气用事。连连摇头道,“是我,我要走了。与你温姐姐告辞呢。” 陆淮笑嘻嘻道,“可惜我没将小青带来,它最喜欢表嫂你了。下次我带小青来见你呀。” 一想到那凉凉滑滑的东西爬在身上,姜媛只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这会儿也顾不上脸面,脚底打滑地往外走,“不,不必了。我这就走了,再,再不来了。” 她带来的一串小姐妹,也都紧随其后,灰溜溜走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 念兮朝陆淮竖起大拇指,赞赏道,“厉害。” 陆好汉谦逊颔首,“哪里,哪里。” “小青是谁?”王慕宜最好奇这个。 姜媛方才都快吓死了。 “是我养的一条小青蛇,很可爱,你要不要玩玩?” 王慕宜立时打了个寒战。她最怕那种没骨头,阴森森的东西了,“不必了。” 陆淮到底是个小孩子,立时露出几分洋洋得意,又问念兮,“你怕不怕?” 但凡姑娘家,也没几个不怕这些的。 可这小鬼头不能顺着,得挫挫他,于是念兮面不改色道,“小青多大了?什么品种?日常吃什么?” 这话可将陆好汉问住了。 他养长虫,也不是真的爱,就是为了吓吓那些痴心妄想做他继母的小姐们,谁知道一条蛇的年龄,平日爱好什么。 于是半信半疑,“你真不怕?” 念兮这回倒肯顺着他的话,“有一点。” 陆淮这时更认定念兮是“自己人”。先时他父亲揪着他来对峙,念兮都没有出卖他,陆淮心里一直记得这份情。 念兮看了看他身后,“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 “小爷我奉旨出宫。” 念兮自然不信,不过看到他有仆从跟着,便也放下心来。 陆淮才帮过她,念兮问道,“今日想点什么?” “杏仁酪,沉香熟水,桂花浆水,玫瑰酥,云片糕……” 有茶有点,王慕宜笑道,“你倒是会点,不过这么多,你吃得完么?” “吃不了,兜着走。” 前日皇后娘娘从太夫人那里听说了他闹肚子的事,特意将他叫到宫里训斥了他,不许他以后再拿自己身子作伐子。 不过皇后娘娘也保证,绝不会叫舒小姐那等心思不正的人做他继母。 陆淮心里比谁都清楚,皇后娘娘疼他。 所以今日他来“浮生半盏”,是特意买几样自己吃着好的,拿去孝敬娘娘。 可这些是他的私事,陆淮不肯多说,岔开话题道,“上回我来,这里还人来人往,宾客盈门,怎得今日这般冷清?” 念兮一脸平静,“许是天寒,大家都不肯出门的缘故。” 陆淮眼珠子一转,小胸脯拍的震天响,“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陆好汉豪气云天,念兮虽不信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法子,却也顺着他夸了两句。 “我看你很不错。” 等茶点的间隙,陆淮拍了拍念兮的手臂,他个头太矮,这已经是他能够到的极限,“不如咱们结义?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报七哥我的名号,怎么样?” 其实顾辞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念兮一直觉得自己适应良好。她依旧认真生活,只是偶尔,偶尔的某个间隙,会不经意抬头往窗外去看,可街角已不会再出现那个颀长挺拔,笑着朝她招手的身影。 身边的亲人和姐妹很关心她,包括裴俭,都紧张兮兮怕她难过。 但念兮如今已经足够成熟,她不再是那个会因为许宛歆一句话而痛苦难过的小姑娘。情与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却不是她的全部。 可直到这一刻,被小七天真的话逗笑,她才恍惚察觉,原来这些日子她都过得不太开心,那些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险些连她自己也骗了过去。 “好。”念兮爽快应道,“结义要怎么做?歃血为盟?” “倒,倒也不必。” 陆淮最欢喜的便是被人当做大人看待,愈发兴致高涨,“以后有外人的时候,我叫你温姐姐,没外人,你叫我七哥。” 念兮忍笑应下。 回府时,她的心情比先前已经好了不少。 父、兄都在家。 最近这段时间,家里人都变着法子陪她。就连温父,如今也不外出赴约,一家四口,每日都会坐在一处用膳。 这京城地界,说大也不大,那时候念兮与顾辞要好,多少人看在眼里,也有不少人跟姜媛一样,明里暗里的诋毁念兮。 这些风言风语,家里人只怕传到念兮耳中,更叫她伤心难过,是以这些天待她更加小心翼翼。 这日家里气氛倒是轻松,在廊下便听到说笑声。 念兮往里走,就见厅上一个身着银灰色袍子,清秀雅致的少年端正坐着。清眉墨目,潋滟多情,若山中雪玉,毓秀清朗。他是天生的玉人,连周身都笼着一层柔光。 见到她,少年精致的五官愈显艳丽。 “姐姐,半年多不见,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