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学士地位清贵,是天子近臣,心腹者起草机密诏制,谋策于内廷,前一世,裴俭便是由此踏上了青云路。 秦朗的父亲也是为此才一力主张秦朗进翰林院熬资历。 但这一世,他会以一种更便捷、快速的方式,重攀顶峰。 文淑公主出事的 他与淑妃娘娘,当朝太子与宠妃,从来彼此敬而远之,不曾显露于人前。 这裴俭又是如何知道? 裴俭眸子清黑,面容沉静,如同高山皑雪,自有一股叫人信服的出尘气质。 他不卑不亢道:“臣能看出来,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来。且比臣想的更远更深。殿下试想,以淑妃娘娘对文淑公主的疼爱,倘若公主出事,她将如何?淑妃娘娘若再病倒,后宫皇后一家独大,您又当如何?” 都言后宫不得干政。 可这句话全系陛下一人身上,前朝后宫,全仗天恩。 而后宫女人争夺的,便是陛下的那一点心思。 皇后与靖王一脉强势,自淑妃伤心薨逝,太子萧恒于后宫再无强力后援。再加上太子渐壮,陛下日衰,天然便易形成猜忌。 太子这位置看似无上尊贵,亦凶险万分。 陛下如今千秋正盛,直到十几年后,也就是念兮身死那日,宫中传来秘闻,陛下垂危…… 他与太子的数年筹谋,只在那时! 当他将一切安排妥当,终于将太子推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而他的人生也将攀上顶峰,志得意满之时,却迎来当头棒喝—— 他的妻子,念兮病亡。 裴俭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万千情绪。无论是谁,这一世,他都会将害死念兮的人找出来,挫骨扬灰。 萧恒惊疑不定,“你是说……这人害文淑,是为了对付孤?” 裴俭应是。 萧恒宽厚,这般算计人心的招数,并非他所长。不禁沉默看向裴俭。 裴俭再次躬身,“殿下器重,微臣难以为报。自请入三法司,请殿下准允。” 三法司,即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个衙门。 萧恒问,“为何要去三法司?你想去哪个部门?翰林院不好吗?” 还能谋划内廷。 如今,萧恒对于裴俭已然信任有加。 “都察院纠察百官,提督各道,通耳目,正风纪。” 裴俭声音低沉冷淡,一双桃花眼清黑剔透,看人时更显沉稳可靠,“臣愿为殿下顿纲振纪。” 关于政敌,没人比裴俭更知道他们的把柄和要害,入都察院,一击必中,无疑是最便捷,快速的路。 这也是重生给他带来的唯一好处。 “北梁太子麾下骑兵骁勇,北境一战,万不可掉以轻心。臣提议,西境行台北移,屯兵寿岭,以期支援……” …… 裴俭伏在案头,奋笔疾书。 张学士经过他时,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有拼劲是好事,可今日七夕佳节,你怎么还独自在这里?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要下值回府去喽。” 张学士是一个能真正沉得住心研读学问的老翰林。整个翰林院,大部分人都是以学问为攀云梯,踏脚石,包括裴俭在内。 张学士却是少数清流。 裴俭对这样能坚守本心的人,一直很敬重,“等忙完手头上的事,便要去西市。” “西市?” 张学士久居京中,自然知晓每年七夕,西市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华灯初上,大约全城的佳人都会出来赏玩灯会。 裴俭的性子,绝不是那等爱凑热闹的人,张学士抚须笑道,“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张学士的夫人一心看中了裴俭,想撮合他家大女儿和裴俭的好事。 张学士在家中被扰搅的书也看不好,定要他来问问裴俭的情况,最好是今晚能将人请回家去。 裴俭淡淡一笑,并不否认。 张学士闻言松了口气。他自觉大女儿与裴时章并不相配,奈何夫人逼迫,这才勉为其难。 又闲聊几句,张学士笑道,“今日佳节,夫人晨起便预备酒席,我这便要家去,你也快些忙完,莫要佳人苦等。” 裴俭素知张学士与其夫人伉俪情深,那时在翰林院,偶听他抱怨几句,也都是含笑摇头,“我家夫人又如何……” 与念兮的父母很像。 他犹豫片刻,终忍不住问道,“大人与尊夫人……相处,会送夫人什么?” 那时他送耳珰,念兮显然并不满意。这些日子裴俭除了忙碌公务,剩下的时间都在想一件事: 念兮喜欢什么? 他该送什么才能讨她欢心? 从前念兮爱他,不论哪一回生气,只要他愿意哄,她总是很快消气,不叫他为难。 她说过,“只要是你送我的,无论是什么,我都欢喜。” 如今,她将说过的话忘了,将爱他的事也忘了。 裴俭要她再想起来。 张学士原本已经跨出门槛,闻言转身。 只见一向沉稳内敛,成熟的与年龄不符的裴时章,此刻正略显不安地等着他回答。 张学士也年轻过,一眼看出这位女子在裴俭心中的分量。 他认真想了想,“也不是越贵重越好,最好有你们之间的回忆,或是她曾提过的,喜欢的物什。” “最重要是看心意。” “要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