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铁匠皆是摇了摇头。 陈印身为三千营的统帅，估计是不会同意这种要求的。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果断地点了点头！ “没问题，段师傅您想比什么，在下可以奉陪。” 段融也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真的敢应下，一时间竟想不出具体比试内容。 这时候刚才的徒弟忽然灵光一现。 “师父，不如就比这最基本的锻刀吧？” 段融一寻思，立马同意了这个好点子。 “行，就比锻刀！” 这玩意听着没什么巧，实际上要求的技术含量极高！ 无论是哪一种锻造法，对铁匠的经验都有一定要求，越成熟的铁匠，越是能造出削铁如泥的好刀。 “陈印，你就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的货色，老夫也不欺负你。” 段融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道：“后续的繁琐工序，谅你也没见过，咱们不如直接比底料。” “底料？”陈印若有所思。 “正是！”段融呵呵一笑。 “无论你是用锻造法锻铁，还是直接用铁水浇筑模具，咱们就比这刀的底子！” “在场的都是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十多年的老铁匠，只要刀底一出，高下立分。” “怎么样，你敢不敢跟老夫比？” 陈印再次点头道：“没问题，现在开始？” 段融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啊？ “行，老夫也不欺负你，我这就要俩伙计，你那边我给你十个！” “不过他们只能听你指挥，不能自己上手锻造，为了保险起见，咱们两边的过程要完全隔开，怎么样？” 陈印继续点头道：“够用了。” 随后他又把头转向一旁，点出了十个看着壮实的。 “各位弟兄，帮在下准备些材料。” “煤粉、石英砂、黏土，还有铲子。” 众铁匠皆是不明所以。 不是炼铁吗，这怎么还需要用到黏土？ 一个铁匠没忍住开口提醒道：“陈大人，您若是想用炉子炼铁水，咱们有现成的，没必要现搭。” 陈印却摇了摇头，执意就是要这么干。 铁匠们无奈，也只能按照吩咐去做，心里却已经给陈印打上了纸上谈兵的标签。 足足三个时辰后。 欧阳冰终于是打听到了消息，得知陈印居然往军需处去了，心里更是急迫难耐。 这大周朝谁不知道，铁匠营里全都是刺头，这帮人仗着自己有手艺，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谁都敢不放在眼里！ 而且他们最瞧不上的就是柔弱的文官，搞不好陈印刚到地方就得被针对。 更要命的是那个屡次惹出事端的铁匠段融… 这家伙急了眼可是真会拿铁锤往人脑门儿上砸的！ 欧阳冰越想越后怕，心情较之昨夜更加惶恐，加快步伐走入了铁匠营中。 刚一进门，她就瞧见了被人群围着的段融。 “段师傅这下是稳操胜券了，不愧是三十多年的老铁匠，做的东西就是有水平！” “那还用你说，看看这技术，整个大周国能掌握百炼钢的，能有几个人？” “那陈印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跟段师傅比锻造的活，找死啊。” 欧阳冰心里一惊，连忙挤进人群中，只瞧见段融的身前摆放着一块通体赤红的长铁板。 这铁板似刀状，通体凹凸有致纹理清晰，前后厚薄几乎一致，就是欧阳冰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手艺精湛。 “嘿，冰丫头来了，你来的正是时候，瞧瞧段叔叔这铁，打得够不够稳？” 欧阳冰满头大汗道：“段叔叔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冰儿今日来这里，是寻陈大人来的。” 刚才从几人的交谈中，似乎是陈印在跟段融比较锻造之术，这可给欧阳冰急坏了。 段融是什么水平？ 先帝的贴身金缕内甲，就是他的手笔！ 包括锦衣卫们的绣春刀，基本上也都是段融及其关门弟子一同打造的。 可以说在周国境内，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家伙就是铁匠中绝对的权威！ 陈印不会真的跟他较上劲了吧？ 段融得意一笑道：“陈大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信誓旦旦地跟老夫说要比试锻造手艺，现在就在隔壁不远处。” 欧阳冰都快要哭出来了，只能苦着脸道：“段叔叔，您这个级别的大能去跟陈印较什么劲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这样好不好，是陛下点名要见陈大人，冰儿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段叔叔不要为难啊。” 这下段融可不乐意了，眉毛一挑就放下了手里的精铁夹。 “冰丫头，这可不是你段叔叔要为难他，是他陈印信誓旦旦地拿着几个破草图过来，跟老夫说只有他能看懂，还要亲自指点老夫。” “你自己说，这像话吗？” 欧阳冰头皮发麻，她怎么都想不到，陈印居然会自大到这种程度。 段融可是周国锻造领域第一人啊！ 这小子居然说要指点人家？ 难怪会被这么多人仇视，真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好的说辞，只能任由段融推开。 “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去瞧瞧那个小子炼出来了什么玩意。” “要是他比不过老夫，老夫也不会太苛责，顶多让他跪在地上认错求饶。” “这小子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那就要为年少轻狂付出代价！” 一旁的徒弟立马拱火道：“对，就应该让这小子付出代价！看他还敢不敢乱吹牛！” 众人声势浩大地朝着隔壁走去，陈印就在一个军帐间隔的另一边。 还没等靠近，他们就瞧见了那高高的土堆。 “这得有三人高了吧，陈印在干啥？” 徒弟挠了挠头满脸的不解。 这是个…炉子？ 众铁匠差点没笑出声来。 眼前这个高高的炉子被建造得奇形怪状，上方有三个口，一大两小，不知作何用处；通体上窄下宽，类似一个花瓶状；下方更是左右开出许多小口，赤红色的铁水从最底层的口中缓缓流出。 这是什么东西？ 不就是个奇形怪状的锻造炉吗？ 徒弟一时间也没意识到其玄妙之处，不屑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在朝廷上就喜欢装神弄鬼，现在来了咱们这，还在搞这一套。” “弄出这么大个高炉子又有什么用，我看这还不如咱们的小铁炉呢，师父你说是吧？师父？” 徒弟疑惑地朝着身前望去，却发现段融不知何时脸色大变，满脸凝重地朝着那模具中的铁水走了过去。 “这…这是…” 看着那逐渐冷却下来的铁水，段融的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凭借他多年的锻造经验，仅此一眼他就几乎可以断定，眼前尚未凝固的铁水，绝对要比自己用百炼钢法锻造出来的刀身，更加优质！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自己可是国内最顶尖的锻造师啊！ 就连他都未曾见过如此色泽的铁水，这铁水中的杂质极其稀少，简直可以说是纯度极高的熟铁！ 而这种纯度的铁水，段融自己都炼不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陈印，眼里的不屑与质疑完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折服与敬佩。 这个小子，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