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痛感并非来源于眉心的印记、而是自伤口迅速蔓延至全身之时,真人就真切地明白了一个事实:加茂伊吹不是仅仅想要使用束缚的力量让他长个教训,而是已经动了杀意。 青年终于抬起视线,他望着正拼命拼凑出完整□□的真人,脸上尽是漠然中稍显苦恼的神情。 “你还没学乖。” 加茂伊吹不想过多言语,却还是在开口的瞬间自动采用了惯常对真人讲话时的腔调,以暧昧似的说法表现出彼此关系的不同寻常。 他没意识到,做出扮演“加茂伊吹”的选择已经比做回自己更为自然,即便是在知晓挚友死讯、灵魂都仿佛被挖去一块的情况下,他依然会本能般进行有利于读者观感的判断。 在真人震惊又恐惧的目光之下,加茂伊吹眉头紧锁,以极为不满的语气给出一个过于直截了当的回应:“你简直是条养不熟的狗。” 通过正面接受加茂伊吹的注视,真人已然读出了他的未竟之语。 这只家养犬因脑容量有限而无法完全勘破主人的心思,就算不是出于搞怪或负面原因才做出的举动,也往往很少叫人满意,反倒会起到截然相反的坏作用。 以雷霆手段震慑了一心用闹剧引人注意的真人,加茂伊吹很快收回目光,连厌恶的情绪都吝啬表露。 但真人没因他的恶语相向感到受伤,相反,在重新以完整的灵魂为基底修复了被血线切碎的□□之后,他空出精力,面上竟然显出不同寻常的满足、甚至说狂热之感。 他为他成为了唯一一个能够牵动加茂伊吹心神的存在而感到兴奋——更确切地说,是活生生的存在——比起身体破碎的疼痛而言,真人明显更加在意对方还愿给他回应这一事实。 任何一个正常人与他们处在同一场景之下,想必都能立刻发觉真人已经被加茂伊吹调教至全然崩坏的情况。 作为生来就性格扭曲的特级咒灵,真人在加茂伊吹的刻意操作之下,被教养成了更不像话的样子:他渴求被他人、尤其是加茂伊吹注视,为此不惜收敛一身的乖张,同样可以冒着被杀死的风险行动。 若是真正有谁旁观过加茂伊吹与他平日里的相处方式,想必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他的肆意和放纵。 但这份欣喜并不能支撑他过度忤逆加茂伊吹的意见。 加茂伊吹带给真人的无数种情感之中,恐惧的占比远远多于憧憬与其他。在短时间内凭暴力手段建立的等级秩序只能靠暴力手段维持,因此加茂伊吹一向对他很不客气。 真人连歉意都不敢表达,他眯起双眼,乖巧一笑,立刻退出了加茂伊吹的房间,却也没有走远,就坐在了院落中不显眼的树荫之下。 他面朝院门与房门两个方向,真像是条看家护院的恶犬,时刻盯着往来的人群,平静的表象下藏着汹涌的潮。 身周终于再次安静下来,加茂伊吹沉默良久,再开口时,仍然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双唇间溢出。 不得不说,真人的方法的确有效,再次见到伏黑甚尔之面容的荒谬感将加茂伊吹从回忆中猛地拉了出来,并且再难沉浸回去。 他又开始思考现在与未来。 事实上,加茂伊吹已经感到理智正逐渐回笼了。 他慢慢意识到他绝不可能令自己与黑猫多年来的努力因任何差错而全部荒废,而既然他不得不努力活着,长时间的消沉就只不过是在争取人气的道路上反向用功。 此时此刻,他应该立刻去安排伏黑甚尔的下葬事宜,既是让挚友快些入土为安,也是令这一部分的剧情尽快翻页,以免自己仍无止境地被悲伤牵绊脚步。 加茂伊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仅论为这场事故收尾便有堆积如山的工作,更别提他还要搜集与伏黑甚尔有关的全部情报再进行梳理分析,实在没时间耽搁太多。 但—— 加茂伊吹微微愣神,他想到。 ——离别是件令人感到多么痛苦的事情。 很难否认的是,加茂伊吹从小到大都面临着与各种人和事的分别。 面对能够好好告别的对象,他便上演一出恰当的戏码,借机巩固人设中的某个特征;面对无法妥善处置的对象,他也早就学会坦然接受命运的大部分安排。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以绝对的理智看待事件的一切发展,却没料到自己倾尽全力都完全无法扭转伏黑甚尔惨死的结局,当特殊情况出现的那刻起,他的灵魂都遭到了巨大的冲击。 其实黑猫早提醒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