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长跟着蒋新耀进了书房,进门以后就迫不及待关上书房门。 他刚刚在走廊见到沈宵的时候觉得有些面善，忽然想起来是在蒋家祠堂见过。他早就听说蒋新耀有个男性情人，于是刚刚点了点头,虽在私底下大多数人是瞧不起同性情人,可这毕竟蒋新耀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至于沈宵旁边的王富贵，他也有丁点印象，看穿着是粗布衣服，便没有多想。 进门后蒋新耀不动声色坐在老板椅上，一只手支起下巴,幽幽地看向也跟着坐下的警察局长。 他知道局长为了什么而来。 这个镇子不算大，却是这一带的经济中心，镇长是个八十岁的老头，早就已经不管事。镇子就是警察局在管理和维护,上面早就不拨款，以前警察局靠着收镇上商户的税费维持下去。 到了去年蒋新耀的重心移到了镇上，跟警察局重新谈了条件，所以目前是他蒋新耀养着警察局。 警察局长客客气气将刚刚进镇子大门口的事说了一遍,说得非常仔细,连哪个人哪个团的点明。 蒋新耀根本就没记住那几个穿军装的是谁。 军队的人过年前就聚集在镇上,蒋忠来报告过,各种铺子的生意变好了,治安是恰好相反的。 “我最近忙着,还想着拜访一下两个山头的老大。”警察局长叹气道，“这不还没去呢，就出事了。” 蒋新耀眯起眼睛打量着警察局长,这个老狐狸局长四十多岁，上位却有十几年，原本是镇上的地头蛇，天变了不知从哪里拿了个调令，摇身一变成了警察局长。这哪里是没时间，先前就调查得那么清楚，分明就在看形势，毕竟就算是拜访也是有先后，冷了那一边都不行。 警察局长又道：“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只能先将那几位请到了局子里。” 再等着两边的人过来，蒋新耀很懂警察局长的做法。跑过来专门跟他说，就是要他兜底，警察局长怕搞不定这事。 蒋新耀道：“如果两边的人过来，就请到镇上最大的店里谈。” 警察局长微微一笑，道：“那敢情好，我那地方阴暗又潮湿的，不过……那两位要是来了话……您要不要见见？” 蒋新耀沉默，他不想掺和军阀的事，可毕竟是在自己做生意的地方，难免有回避不了东西。 警察局长见蒋新耀没有拒绝便心领神会，他心里有底，站起身来，转身脸上堆满的笑容瞬间消失，嘴角下垂只剩下冷漠。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警察局长走得很干脆，离开的时候走到楼下，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瞧见了站在窗口透风的沈宵，他很不习惯被人俯视，但马上他看到了沈宵身后的蒋新耀，连忙移开目光，头也不回地上了等在门口的轿车。 管事早早就将人带到了二楼的客房，里面是奢华温暖的欧式风格，东西一看就是全新的，王富贵帮忙整理房间。 沈宵觉得房间里 闷，主要是吊灯的水晶灯让天花板有一种变矮的感觉?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于是他干脆站在走廊里透气，窗户对着马路，楼下的风景一览无余。沈宵朝着下面看，这个位置刚刚好能看到公馆的大门口。 蒋新耀送走警察局长就迫不及待地上楼找沈宵。 “怎么站在这里？”蒋新耀柔声说着，“冷不冷？”他脸上全是宠溺，在村里虽几乎天天在一起，可那毕竟是王富贵的家，这里才是他的主场。 沈宵一愣，转头眼睛虚着朝蒋新耀笑笑，回答：“不冷。” 蒋新耀轻轻抓住他的肩膀，将人往屋子里推，一边道：“去喝口热茶暖暖。” 进了房间，便看到二间房子连成的小套房，被王富贵收拾得更有了‘人味’。比如毛地毯移到暖炉边，躺椅移到了采光更好的地方。 蒋新耀拉着沈宵坐下，管事连忙先端了个干果盘过来，然后下去沏茶。 二个孩子此时换了新衣服，由女管事带着过来。新衣服是蒋新耀让管事准备的，只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女管事不敢怠慢，问年纪和身形，便按照城里小小姐小少爷时下流行的款式做，而且在过年前就做好，就连配套的鞋帽也有。 大宝是大红色袄子，来娣是粉色。而招娣换了一身蓝色棉袄，上面大朵的黄牡丹十分喜庆，脚上吸双同色的绣花棉鞋。招娣虽做事顶半个大人，说到底还是孩子，小女孩红着脸，她从来也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两只手无处安放，轻轻扣着衣角，心里还记着蒋桂英的嘱咐，千万不要把衣服弄坏了。 女管事看上去很和气，她把招娣推到沈宵身边。 沈宵细细端详一番，笑说：“大侄女真好看。” 招娣顿时红了脸，她本就长得还不错，只是长期有些营养不良，身形显得瘦弱。 蒋桂英这时端着茶水进来，对着蒋新耀就是一通感谢的话。她很聪明，知道蒋新耀的用意，如果是其他时候，蒋新耀大概不会在意，也感觉没有必要，但在沈宵面前可不一样。 沈宵也谢了蒋新耀两句，毕竟得了新衣服的是他的亲侄子侄女，蒋新耀看着没有表情变化，可谁又不喜欢听些好听的话，何况是过年的时候。 王富贵没有太仔细听，老实说蒋桂英家里几个孩子穿什么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在思考晚些时候带着沈宵去一趟集市。说是去兄弟家拜年，其实目标是去逛逛。东西他都准备好了，是在家里自己熏的一只鸡。 二个孩子高兴，蹦蹦跳跳的，女管事给蒋桂英放了假，将二个孩子领出去玩，这才打发走了蒋桂英一家人。 到了中午蒋新耀提议去镇上的酒楼吃饭，他让人早早预定好包厢。 二人到镇上最大的酒楼，时间已过一点。 酒楼下面停着好几俩车。车上插着不同的旗标。 楼下几个军官正搂着姑娘站在门口嬉笑。想起刚刚的枪击案，沈宵下意识避开眼光，躲到了王富贵身侧。 蒋新耀一眼就看到了最后面的车，那车不同于 前面的吉普，是一辆桥车并且带着警察局的标志。 站在车前休息的司机看到蒋新耀连忙过来行礼，告诉蒋新耀警察局长带着两方势力的高层在酒楼用餐。 蒋新耀微微蹙眉，想不到两边的人真的愿意坐下来谈，而且警察局长亲自出马，至少是司令副手级别的人。 蒋新耀听完司机汇报，转身便看到酒楼的伙计迎过来。 伙计客客气气先帮掌柜道歉。说是掌柜此时正在楼上包间服务警察局长和几个军爷。然后引着蒋新耀一行人去楼上的包厢用餐。 这个酒楼是镇上的老饭店。前面的老板年纪大了，便转手了酒楼，蒋新耀便是股东之一，其中他占的股份最大。所以每次蒋新耀过来用餐，掌柜就会站在门口亲自迎接。 蒋新耀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和沈宵还有王富贵刚刚才坐定。他将菜单递给沈宵和王富贵，就见掌柜风风火火地小跑进来传话，说是警察局长请他过去坐坐。 蒋新耀有些不快，他对军队没什么兴趣，更觉得没有什么来往的必要，论资产才学地位，他自觉远远高于那些囤兵占地为王的军阀。 沈宵用缎子制成的菜单本遮住半张脸，小声道：“你……去吧，我们等你……” 蒋新耀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脸上全是难色的掌柜，默默站起身来，交代了包房里的伙计几句，跟着掌柜走了出去。 警察局长所在的包间在另外一头，隔老远便能听到大声嬉笑，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感觉十分嘈杂。 掌柜恭恭敬敬敲了两下门，又叫唤了两声。只听到里面一声洪亮的‘进来’，掌柜这才敢推开门。 这包间是酒楼里最大的包间，可以同时开二桌，此时只留下一桌在靠窗的位置。一群男女围坐在桌前，看桌上美酒佳肴还有人的状态，应该用餐有小半个小时。 蒋新耀进门，扫了一圈现场，居然还看到了熟人。 脸上微红的警察局长喝了不少，见蒋新耀到来连忙起身过来打招呼，一手扯住蒋新耀的袖子，笑道：“大少爷来的正是时候，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赵四爷，这位是薛团长……” 蒋新耀淡定坐下，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注意力却在赵四身边的人身上。 想不到从医院被人捞出去后，陈芸秋攀上了赵四。此时陈芸秋打扮得花枝招展，完全没有半分孕妇的模样，亲密地靠着赵四，两人如胶似漆。 赵四注意到蒋新耀的目光，笑道：“蒋大少爷似乎有些在意我这新姨太太？”又亲了一口陈芸秋的脸，道：“都怪我家秋儿长得风流漂亮。” 蒋新耀漠然移开目光。 陈芸秋娇笑道：“二爷说什么呢。” 蒋新耀淡淡：“以前是认识。” 陈芸秋微愣，咬住嘴唇没说话。赵四眯起眼睛，他当然知道陈芸秋是蒋家二姨太，要不是陈芸秋肚子里揣了崽，找人跑过来求他，他也不会将水性杨花的女人捞出来带在身边。至于陈芸秋肚子里是不是他的种，他想等生出来再看看。毕竟他们家有祖传的小眼睛吊眼皮，他爷爷、父亲、叔叔伯伯，甚至堂兄弟们，无一例外。 他早就想过，陈芸秋肚子里最好是他的种，然后给个名分做姨太太，如果不是的话，趁着陈芸秋还年轻有几分姿色，当做礼物送给其他人。 警察局长是个老狐狸，见桌上气氛有点僵硬，也知道其中的复杂关系，连忙岔开话题对赵四，说道：“四爷，今个高兴的。来喝酒喝酒。”说完便站起来，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 那边不明所以的薛团长也举起手上半杯酒，道：“四爷，今天的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兄弟干一杯。” 赵四扯扯嘴角，顺势推开陈芸秋，拿起快见底的酒杯，道：“今天的事，也有我们的人不对，我干爹说了，改天亲自请薛团长和邓团长吃饭。” 警察局长脸上堆满笑容：“都是自己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一桌子人都站起来举杯，蒋新耀也不动声色拿起手边的空杯子，站起来随意装模作样的碰了碰。 桌上又恢复了一团和气。喝的喝酒，聊的聊天，只有陈芸秋时不时偷瞄着蒋新耀。 聊了一会，蒋新耀借口有事离开，迅速回到了原先的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