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两周后。 丰收祭马上就要开始了。 沈宵能感觉到村子里的人明显变多了。 首先是餐馆用餐的人增多,每次过去吃饭都没有位置，甚至有不少人在门口等着点餐打包回家。 很多人拖家带口回来，家里一年都没有开火,自然也不会想做饭。 沈宵只能让老板娘将食物放在卫生所和餐馆相通的小窗口。 老板和老板娘非常忙,连跟沈宵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然后是路上的车明显变多。 沈宵一开门就能看到路边齐刷刷停着好多车。各式各样的名车完全不输市最繁华的街道。 离开村子出去发展的年轻人似乎都过得不错。大多穿着华服开着豪车，和村里的老旧风格一比,显得格格不入,仿佛领先了几十年。 比如眼前这一对母女,穿着时下流行的冬装。 女人三十多岁,保养得很好，一双纤纤玉手一看就没做过家务。女儿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粉色毛呢公主裙,头上两个小揪揪看着说不出的可爱。 沈宵跟往常一样坐在卫生所门口，昨天晚上和柏千璇玩得太浪，折腾到了半夜,白天只能坐在门口眯眼晒太阳。 沈宵看到母女俩径直走过来，瞌睡都醒了许多。 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看向女儿，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医生叔叔,我想开点感冒药。” 沈宵端详了女孩一番,孩子看着并没有流鼻涕等感冒症状，而且卫生所里因为常年只有老人，压根就没有儿童用药。 想到这里沈宵才发现自己的失误。 丰收祭会回来很多人，其中肯定会有儿童，上周报计划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备一点儿童用药呢。现在造计划有些来不及了，前天才到的药品,下次计划是下个月的事情。 沈宵柔声道：“小朋友是感冒了吗？我这里没有儿童用药，要不要先两个体温检查一下？” 小女孩立刻警惕起来，躲到妈妈身后，小手揪住女人的衣袖，小声嘟哝：“妈妈我不要打针。” 女人温柔笑笑，安慰道：“我们不打针。”又转头看向沈宵，礼貌道：“我们昨天才回来，我老公他有点感冒。” 沈宵恍然大悟：“成人的感冒药是有的。” 女人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沈宵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随口问道：“沈医生结婚了吗？” 沈宵一愣，今天早上起来的晚，居然忘了将戒指摘下来。每天晚上和柏千璇快乐的时候，都会被央求着戴上戒指。看着柏千璇一脸高兴的模样，他便每天日落将戒指戴上，日出则摘下戒指。 “没有，就……订婚了。”沈宵含糊道，“你们跟我进去拿药吧。” 她身后的小女孩害怕进卫生所，死死拽住她。女人：“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太好，住过几 次院， 平时最怕去医院。” 沈宵表示理解， 又有几个小孩子会喜欢去医院呢，他小时候可是一看到穿白色工作服的医生就想哭。 “那您稍等一下，我进去拿药。”沈宵站起身来，走进卫生所门口右手边的药房。 卫生所的村长一直也没有派新人过来，卫生所平时只有沈宵一人在打理。自从柏玉和林白鸥都不在了之后，他将药房重新整理了一遍。药品分门别类，拿起来也顺手了很多。 沈宵取了一盒感冒药给女人，又交代了一下用法和注意事项。 女儿连连点头，她身后的小女孩一直抬头看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配上脸上的小酒窝，露出甜甜的笑容，将人的心都萌化了。 沈宵笑道：“现在不怕医生叔叔了？” 小女孩摇摇头：“医生叔叔不打针。比上次那个医生叔叔好。” 沈宵眸子一暗，这家人每年都会回来，上次的医生必定是指离开的汪医生。 女人脸色突变，连忙扯住小女孩，说道：“囡囡，你在说什么呢，不要乱说话。” 小女孩一脸天真不理解，道：“上次的医生叔叔可凶了，还打了囡囡的屁股。” “是汪医生吧。”沈宵不动声色说道。当时应该没有护士，就跟现在一样，柏玉平时来一天不来天的旷工，卫生所只有汪医生一个人。 女人只得点头，对沈宵解释道：“上一次回家囡囡发烧，我们就送来了。汪医生人很好，打了两针囡囡就痊愈了。” 小女孩听到自己的话得到了证实，拉住妈妈的手，继续说道：“上次还有一个轮椅叔叔在……” 沈宵微微一怔。他能联想到全村子唯一的轮椅人，就只有柏云。 女人用力将小女孩拽到身后，笑道：“沈医生，小孩子的话，别当真……” “妈妈，我没有说谎，”小女孩有些不满，她指着沈宵手上的戒指，说道：“轮椅叔叔和医生叔叔一样手上还戴着那样的东西。” 沈宵下意识看了自己左手一眼，明白小女孩指的是戒指。 “囡囡。”女人拔高了音调，示意女儿不要再往下说了。“妈妈要生气了。” 小女孩被吓到，眼睛里噙着泪花，说道：“妈妈，囡囡没有说谎，我昨天晚上还听到了外面有呜呜呜的声音，爸爸妈妈都说没听到。” 呜呜呜的声音？ 沈宵若有所思。 他晚上忙着和柏千璇快乐，倒是没听到什么声音。 每次在卧室里温馨，叫得太大声，他真怕声音从漏风的窗户缝里跑到隔壁老板娘家里去。 “沈医生，”女人柔笑道，“小孩子的话别当真，我们打算要二胎了，最近都在训练囡囡一个人睡，她会害怕……” 沈宵马上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小女孩被妈妈否定，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出声来。 女人连忙哄着孩子就想离开，被沈宵叫住。 “还 没有登记。”沈宵扬了扬手中的小本本，村民拿药是要记账的，然后在村公所统一报销。 除了柏千璇，沈宵不可能把这种记在自己的名下。 女人愣了愣，立刻掏出来手机，道：“我们不常住在村子里，不需要记账了，多少钱我转账给您吧。” 沈宵道：“现在我也不知道多少钱，要去账本上查。” 小女孩一直哭，女人心急如焚，想了想道：“先就加个好友，多少钱我发给你。” 沈宵表示同意，其实感冒药也几个钱。 “我家就住在隔壁街。”女人道，“鸥大人家对面的房子。” 沈宵一时没反应过来，女人加上好友就抱起女孩走了。 沈宵这才想起来，‘鸥大人’是指林白鸥。林白鸥自从和柏慎领到结婚证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卫生所，倒是柏慎这两周来过两次，一次是过来拿林白鸥的东西，另外一次则是帮几个患者做后续治疗。 这两周没有上去过山上柏家，想不到林白鸥变成了‘大人’。 沈宵转身回到诊室里，打开资料柜，惊奇地发现汪医生留下的旧杯子居然不见了。 至于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并没有印象。因为鲜少来病人，除非是比较严重的慢性疾病，不会打开柜子查看资料。 沈宵隐约记得在张大爷过世之后，他翻阅清理张大爷病历资料的时候，杯子还在那个位置。 刚刚在小女孩嘴里听到的信息有点意思。汪医生认识山上柏家的人。轮椅叔叔很可能就是柏云。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在书堆里一闪一闪，沈宵索性打开手机查看最近两周的监控视频。 不愧是柏帆帮忙挑选的高端产品，实时上传云端，还能保存一个月时间。因为沈宵忘记额外购买功能，超过一个月便会自动覆盖掉。 问题不大，晚上不会有人，那么直接看上午六点到晚上六点就行。 沈宵慢慢翻阅视频，画面仿佛是静止的，只有自己会偶尔出入诊室，从一倍速到十倍速，沈宵开始逐渐暴躁。 直到前三天，就是柏慎过来看病的那一天，上午八点的时候，他看到了张大厨出现在了全科诊室。 张大厨戴着手套径直进入了诊室里，翻了一气也不知道到底在找什么。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离开了，沈宵记得那个点他还没下来，难怪没有发现情况。 由于资料柜在摄像头的死角，并没有看到张大厨拿走杯子。 沈宵保存下来那段录影到手机。 中午时分路上来了许多大卡车。比上次柏玉的葬礼架势大得多，下来一大群工人，从车上搬下来许多手脚架和钢精、塑料布等。 沈宵站在卫生所门口张望，随口问起旁边两个等餐的中年人。 “这是要搭棚子吗？”沈宵问道。 “是的。”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一番沈宵。他常年在外务工，自然是没有见过沈宵。但是认得沈宵身上的工作服，知道是卫生所的医生 。 “这是今年新来的医生。” apapapldo??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沈宵微笑点头。这俩人他也没见过。 中年男人也微笑打招呼：“原来是新来的医生，难怪我记得好像不大一样了。” 另外一个人用手肘轻碰他，说道：“沈医生第一次参加丰收祭，肯定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习俗。” 这人开始跟沈宵热情介绍起‘丰收祭’的流程。 “首先会在路口搭台子和棚，到祭典开始，祈……不，鸥大人会做开场的祭祀，然后是举办七天的祭典，晚上大家可以正常出门，到时候宗族那边会出一些节目，大家饮酒唱歌跳舞，非常的热闹。沈医生肯定会喜欢的。” 晚上可以出门吗？这一点沈宵倒是很又兴趣。 “未婚的年轻人那边还会举行相亲大会。”中年人微笑道，“沈医生还没有成婚吧，可以到时候去看看。” 沈宵摇摇头笑着拒绝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中年人看了一眼沈宵手上的戒指，继续往下说道：“祭祀的每天都会由鸥大人祈祷颂文，等到祭祀的最后一天，带领挑选好的‘力士’上山，将祭品送给山神大人，大人保佑我们一年平安喜乐健康富贵。” 说到这里，年长者插嘴问道：“你家今年准备的是什么祭品？” 中年人得意道：“我和家族里几个亲戚一起用一公斤黄金铸成花，献给山神大人。” 年长者笑道：“黄金虽好，也只能看看。” 中年人不满道：“大哥你准备的是什么？” 年长者：“我让人从国外买了五头纯天然培育的有安格斯血统的牛。” 中年人恍然大悟，连连称赞：“听说山神大人最喜欢鲜嫩的牛肉，还是大哥有格局。” 牛肉？鲜嫩？沈宵顿时想起了柏千璇吃牛肉的样子，血淋淋的画面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沈宵问道：“山神大人还要吃饭吗？”在他心里神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 两人一愣，中年人讪笑着敷衍道：“应该吧。” 沈宵又问道：“两位见过山神大人吗？山神大人是怎么吃饭的？” 两人连忙摆手：“山神大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老板娘提着几个食盒走过来，两人不再跟沈宵多说，避之唯恐不及，给了老板娘饭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板娘看着两人跑得很快，不由问道：“沈医生，你说什么了？” 沈宵耸肩无奈道：“他们说要送活牛给山神大人，我就随口问山神大人到底是怎么吃饭的。” 老板娘僵了一秒，道：“沈医生别太当真的。” 沈宵只是笑笑，反口问道：“老板娘家准备了什么祭品？” 老板娘回答道：“我们寻常人家比不得在外面的，都是直接出钱到村长那边，再统一购买祭品。” 沈宵还想再多问两句，餐馆门口的食客开始吵起来，老板娘双手在围裙上搓了几下，连忙往回赶，走了几步回头对沈宵道：“沈医生，中午去我家一起吃饭吧，我家女儿从城里回来了。” 十几岁的女孩正值花季，沈宵不知道怎么跟这种年纪的人相处，刚想开口拒绝，见老板娘已经消失在餐馆门口。 中午十二点多，沈宵懒洋洋地坐在卫生所门口，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路口的工程进行地井井有条，大棚搭起来飞快，却并不见柏家人出现。 一个穿着深蓝色裙子的短头发女生半红着脸，正躲在树后面偷偷看着沈宵。 “你好，有什么事吗？”沈宵礼貌道。这几天被路过的人没事多看几眼，他也习惯了，躲在树后面偷看的还是第一个。 女生红着脸，眼神无处安放，结结巴巴道：“那个，我妈叫您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