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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1 / 1)




县医院的医生护士忙得团团转,病人大排长队,严学海憋得不行,趁间隙去上了个厕所,刚脱了裤子,碰到同事,两人互相念叨了几句,每次逢集都跟打仗似的。
“严医生,你说院长咋不让那个叫褚归的来帮忙呢?京市的医生,本事肯定不差,要是有他帮忙,我们好歹能轻松点。”
小县城的人对京市自带光环,无论人或物,但凡沾上京市两个字,立马高出几个档次。
“那可不一定。”严学海哼了声,“有本事能来我们这种小地方?你要是他,你愿意放着好好的京市不待,去乡下当土大夫?谁知道是不是闹出人命来避风头的。”
严学海是县卫生院的医生,从业七年,见褚归年纪轻轻,他下意识认为褚归是家庭背景深厚的特权人士,对褚归的态度颇为冷淡。
有如此猜测的不止严学海一个,他无所谓这话会不会传到褚归耳朵里。
“我哪比得了褚医生。”对方打了个哈哈,拉上裤链悄悄撇嘴,人褚医生是思想觉悟高的好同志,愿意主动献身农村医疗事业,你严学海胡咧咧个屁。
甩干手上的水珠,二人继续在各自的办公室坐诊,听病人讲什么腰酸啊、头疼啊、咳嗽啊,重复且枯燥。
待到散集,新进的病人慢慢减少,严学海喝了口水,暗想今天运气挺好,没遇着啥棘手的病人。
事实证明,人闲着不能乱说话,严学海手上的搪瓷杯底刚挨到桌面,一个男人就抱着个孩子冲进了县卫生院的大门,身后远远跟着三个满脸焦急的大人。
男人顾不上挂号,径直把孩子抱到了严学海面前:“学海你快给你外甥看看,他早上突然喊肚子痛,一直哭!”
原来男人是严学海的姐夫,他抱着的小孩已陷入了昏迷,脸色绯红,严学海一摸,额头滚烫。
“你们早上喂壮壮吃了些什么?”严学海一边甩温度计,一边问,“我大姐呢?”
严学海知道孩子主要是他姐在照顾,孩子的事他姐更清楚。看了眼温度计的刻度,严学海将其放到壮壮腋下,让姐夫按着壮壮的手臂夹紧。
“你大姐在后面,早上吃了些啥我也不晓得,我赶着上班,你大姐喂的饭。”姐夫紧盯着严学海把脉,“壮壮是吃错东西了吗?”
“有可能。”严学海松开壮壮的手腕,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和嘴巴,发现他舌苔发慌,嘴里臭气熏人。
“壮壮!壮壮!”此时严学海的姐姐赶到,她头发跑得乱糟糟的,急得脸色发白,“学海,壮壮怎么样了?”
严学海抽出了温度计,红色的线在四十的刻度下,昏迷中的壮壮手脚抽搐,他心下一紧,连忙让护士进行紧急降温。
“大姐你别慌,你把壮壮早上吃过的东西给我说一遍,除了喊肚子痛,他拉肚子了吗,大便如何?”严学海沉着语气,安抚他姐的情绪。
严大姐急促吸气,咽了咽口水:“他早上吃了半碗稀饭,一个鸡蛋,几口面条,跟他往他
吃的一样,他拉肚子了,大便我没看。”
壮壮今年三岁,饭量跟正常同龄人相当,至于大便,臭烘烘的,即使是亲生母亲,严大姐也难免会嫌弃。
严学海又仔细问了问,严大姐能答的一一答了,壮壮是她生的老二,有了带老大的经验,她便少了许多当初的小心翼翼,况且两个孩子,她哪做得到时时刻刻盯着呢。
壮壮的爷奶站在严大姐的后面,闻言奶奶眼神心虚躲闪,严学海无法立刻确定病因,凭经验开了退烧药,给壮壮扎了支屁股针。
昏睡中的小孩吃痛挣扎,严大姐心疼得直掉眼泪。
严学海开的药迟迟未见效,壮壮的体温仍在三十九到四十度之间徘徊,再烧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严学海求助到卫生院的主任,壮壮奶奶终于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说她给壮壮喂了昨天的剩菜。
“那剩菜倒了浪费,我本来是热来给我和老头子吃的,壮壮吵着要,我就喂了一点。”
壮壮奶奶言语中带着后悔和不解,几口剩菜,她跟老头子吃了好好的,怎么孩子凶险成这样?
“小孩子能跟大人比吗?”严学海简直服了,大夏天的,什么菜放一夜不坏,小孩子肠胃弱,吃了不出事才怪!
严学海愤怒的同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原因了。
主任诊断为痢疾,重新用药,在严学海等人满心以为壮壮会有所好转时,跌到三十八度的体温再次飙升到了四十。
“要不请褚医生来试试,人家从小学医,又是京市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兴许能有办法。”跟严学海在厕所打招呼的蒋姓医生小声提议道,他早想见识见识褚归的本事了。
严学海正欲开口,严大姐已抓住了对方的胳膊,求他请褚医生救救壮壮。
褚归在病房给躺着的潘中菊做了经络按摩,潘中菊身材中等,一米五几的个子,齐耳短发,看双手的印记,同样饱经风霜。
贺岱岳的长相有三分随了潘中菊,母子俩皆是薄耳垂,褚归抬手捏了捏自个儿的肉嘟嘟的厚耳垂,街坊邻居常夸他厚耳垂有福气,他幼时不觉得,遇到贺岱岳后深以为然。
他确实很有福气。
“褚医生。”蒋医生猛地推开房门,“有个孩子高烧昏迷,我们用了药丝毫没见效,想请您帮忙去看看。”
褚归迅速起身,把潘中菊交给住院部的护士,健步如飞地随蒋医生前往严学海的办公室。
尽管对褚归的身份存疑,严学海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如实告知了褚归壮壮的病情和用过的药:“早上七点半左右吃了隔夜的剩菜,八点多开始肚子痛,拉肚子,发烧昏迷,中途伴随手脚抽搐……”
褚归诊完脉,查看过舌苔后扒了壮壮的裤子,臭气袭来他眉头纹丝不动。
“不是普通痢疾,是中毒性痢疾。”普通痢疾常见,症状主要为腹痛腹泻,和中毒性痢疾有所区别,褚归一语断定。
褚归取了三棱针重刺壮壮手上的十宣和十二井穴位放血,没过多久壮壮出了一身冷汗,
睁开眼睛哇哇哭着喊妈。
“醒了醒了!”蒋医生兴高采烈,他崇拜地看向褚归,不愧是医药大学的高材生。
褚归拟了药方,请主任在上面签字,他未在卫生院挂职,柜台不认他的名字,得主任签了字,严大姐他们才能抓到药。
主任治过数次痢疾,他默默比对了褚归的药方,白头翁、二花、牛子、白芍、炒扁豆……痛快签了字,他将药方递给严大姐。
严学海神情复杂地向褚归道谢,蒋医生瞥了他一眼,心想让你背后说褚医生坏话,怎么着,打脸了吧。
褚归对卫生院众人对他的态度早有心理准备,他到医院三天,今日是第四天,院长跟主任对坐诊一事只字不提,明显是不信任他医术的表现。
他们的做法在情理之中,毕竟严学海说得对,一个人好端端地怎么可能放弃大好前程,从京市跑到偏远的双城,到青山公社下的小山村当村医。
何况他们在此之前丁点消息都没收到,摆明了有隐情。
现在他们相信了,隐情不隐情的暂且不谈,褚归是的的确确有硬本事的人。
简短的交谈后,褚归婉拒了主任让他在卫生院坐诊的邀请,若有棘手的病情他倒是随时可以帮忙。
十二点,壮壮服下了煎好的中药,约莫十分钟,出完汗,身上的热度降到了正常范围,去厕所拉了两次,神色恢复如常。
严大姐抱着壮壮来给褚归道谢,严姐夫买了一堆水果让褚归务必收下。褚归摸了摸壮壮的脉,笑着揉揉孩子的头发:“下午再喝半剂就好了,余下的扔了,是药三分毒,能少喝尽量少喝点。家里的锅碗瓢盆用开水烫一烫,注意卫生。”
痢疾是传染性疾病,虽然严学海很可能交代过了,褚归仍然叮嘱了一番。
贺岱岳睡到下午三点,他早上回招待所先洗了个澡,接着把换下的衣服搓了,睡醒擦把脸,收了衣服叠整齐,随即顶着大太阳到医院。
严姐夫送的水果是当地种的紫皮葡萄,葡萄粒指头大小,香气浓郁,瞧着蛮诱人的,褚归有段时间没吃新鲜水果了,他拿饭盒洗了一串,揪一粒进嘴,酸酸甜甜,还行。
“哪来的葡萄。”贺岱岳吐出几颗葡萄籽,连皮带肉咽了。
褚归笑他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把壮壮的事讲了:“他爸非要送,好吃吗?”
“好吃。”贺岱岳以为褚归喜欢,“等回去了我在院子里给你种一棵。”
一般的葡萄酸大过甜,他记得谁家好像有纯甜的薄皮葡萄,到时候去讨一段葡萄藤来。
“再搭个架子乘凉。”褚归伸手比划,贺岱岳家的院子大,搭了葡萄架还有很宽的面积,“对了,今晚我不回招待所睡了。”
不知为何,褚归从下午起,心里总感觉慌慌的,上次他在京市医院眼皮子跳了一下午,晚上槐花胡同起火,他直觉今晚一定有事发生。
“嗯。”贺岱岳喂了褚归一粒剥了皮的葡萄,葡萄皮紫色的汁水流了他一手。褚归砸吧砸吧嘴,葡萄的酸涩大部分来自于葡萄皮,剥完皮的葡萄口感更上一层楼。
饭盒里的葡萄全光溜溜地进了褚归的嘴,他满足地打了个嗝,摇摇头:“我吃不下了。”
贺岱岳这才洗了手,顺便端了盆水替潘中菊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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