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 此时此刻,恨不得背上长个壳能直接缩进去,可逃避不是问题,欠的债总得要还,她认命地放下筷子,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 赵素琴招呼了一帮人。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笑容,更有甚者小声地交头接耳,暗自议论着这次周时凛会不会和温浅提离婚。 “说不定直接赏她俩大耳刮子。” “有可能,那么一大笔钱呢,今晚有好戏看咯!” 赵素琴站在门口,一脸笃定温浅还不起的表情,要是有钱有票刚才就还了,还用等到现在,还说什么等周时凛回来,分明就是借口。 现在周时凛回来了。 怎么不见他帮忙还钱?! “温浅,你不会是想赖账吧?我可是看在周队长的面子上才宽限你两天,你若是再不还钱,咱们就只能去找指导员了!” 温浅舌尖发苦。 之前在家属院里要多耀武扬威,现在就有多狼狈不堪,她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122元钱递给赵素琴。 “嫂子,这是122元,你数一数。” 赵素琴眼底闪过惊讶,原以为温浅没钱,没想到还真拿出来了,有零有整还有毛票,咦,还缺一张自行车票。 “自行车票呢?” 一听赵素琴这样说,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顿时来了精神,先前看温浅拿出122元还有吃惊,现在看来,就算周时凛愿意出钱替媳妇还债,这自行车票也不是那么容易弄来的。 有人起哄。 “没票就加钱吧,黑市上一张自行车票卖八十块钱呢!” 也有人偷偷往周时凛身上瞄,奇怪他竟然真的愿意帮温浅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擦屁股,这可有点不符合以往周时凛对温浅的冷淡态度啊。 周时凛自己也奇怪。 还自行车的钱他都已经准备好了,愣是没有机会拿出来,他实在是想不通温浅从哪里弄来了一百多块钱。 钱的事先往后放放。 现在先‘一致对外’。 他站起来,缓缓踱步至温浅身边,俊朗的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和善,嘴角勾着散漫的一丝笑,只叫人觉得不好惹。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周时凛要发怒了,就连温浅也是这样以为的,她微微垂着头,眼圈微红,细细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不敢去看周时凛的眼睛。 唉,给穿越大军丢人了。 从周时凛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温浅颤动的唇瓣,活像只受了欺负的兔子。 他无声叹了口气,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跟他求个情就这么难吗? 可真不符合她的作风。 到底是不忍温浅太过难堪,周时凛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呢喃了一句:“小犟种。” 赵素琴:“?” 等着看温浅挨揍的人:“?” 这是怎么个情况? 这语气听着……好像有点亲昵的感觉? 温浅也是一头雾水。 她傻傻地抬眸,疑惑地仰头看向周时凛,下一秒就见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张票据,上面印着一辆自行车,写着自行车壹辆。 原来自行车票长这样。 原来周时凛知道她的难处。 原来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冷漠疏离。 有一瞬间,温浅鼻子有点微微发酸,尤其是接下来听到周时凛说的那些话,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捏了一把,酸酸涩涩,软成一团。 因为,他说—— “各位嫂子,温浅是我打了结婚报告,明媒正娶的媳妇,在我周时凛这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婚,更何况,温浅还是烈士亲属。” “我这条命是她哥哥救的!” “我们之间不只有夫妻情分,还有救命之恩,我是永远不会抛弃她的,是,以前她是做了许多错事,大家对她有偏见也正常,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嫂子们就能保证自己不会犯一点错?还是能保证自己在往后的人生中一直不会犯错,温浅之前做的那些错事,我已经替她向大家道过歉了,还希望各位嘴下留情。” 一席话说得所有人都讪讪的。 以前温浅确实做得过分,可她命好,嫁了个好男人,每回她惹了事,总有周时凛在后边帮忙善后,人家做丈夫的都不计较,她们跟着瞎起什么哄啊! 大家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人。 听周时凛这样说,这两天温浅的变化也看在眼里,心里对温浅倒是没有那么排斥了。 “周队长说得对。” “只要温浅不再像以前一样,我们对她也没啥意见,都是邻居,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赵素琴捏着自行车票,一脸憋屈。 这些墙头草,软骨头,一个个来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现在倒好,人家周时凛三言两语就说得她们投降了。 叛徒! 自行车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众人散去。 周时凛关上门,拉开椅子坐下,抬了抬下巴,示意温浅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话。 “钱是哪儿来的?” 他问。 温浅如实回答:“我把家里那些连衣裙都卖了。” 她这么一说,周时凛倒是发现这两天她穿得都是半新不旧的短袖衬衫和长裤,要知道,以前这女人最爱穿裙子,露着两截小白腿,打扮得花蝴蝶似的。 现在倒是朴素了许多。 不过裙子也卖不了这么多钱吧。 周时凛盯着温浅看了几秒:“你没说实话。” “我没骗你!” 温浅急急抬眼,她最怕的就是被人扣上不诚实的帽子,于是又将和沈雪凝要钱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末了添了一句谢谢。 周时凛眼眸深深。 “谢我什么?” 温浅耳尖发烫,总觉得周时凛的语气里带了丝戏谑,她很认真地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道:“谢谢你的自行车票,票我不白要,就当我借的,以后还你。” 还? 夫妻之间又是说谢又是说借,周时凛有点不太适应。 他好半天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突然嗤笑了一声,以前那些旧毛病还没改完就添了新毛病,犟头犟脑的,看着有点一根筋的样子。 “随你吧。” 谈话告一段落。 两人重新吃饭。 心头的大石头卸下了一半,温浅终于来了点胃口,吃了些米饭和菜,她饭量不大,只吃了一小半就放下了筷子。 周时凛将剩下的饭菜席卷一空。 起身去厨房刷碗的时候,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温浅身上打量了一番,吃得少,人瘦,摸起来硌手,还是胖点好。 “以后每餐多吃一碗饭。” 温浅:“啊?为什么?” 周时凛:“增强体质!” 这一晚。 温浅和周时凛是许多人议论的中心。 赵素琴原本想看温浅吃瘪,自己好有借口去指导员那里告状,哪知道半路杀出个周时凛,不光没有责备温浅还替她还了钱和票。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竟然还维护温浅。 她算计筹谋这么一场,反倒是给人家两口子的感情添了一把火,想想心里就憋屈得厉害,临睡前少不得要和丈夫方国栋抱怨几句。 没想到方国栋反倒把她训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