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朗的确见到了皇贵妃。 侍卫拦着的时候,他并不敢让身边的侍卫与他们正面对决。 但提着食盒而来的夏雨薇疾言厉色:“父皇只是说不让母妃出了凤仪宫,可从未说不让人进去,这三日来没有饭食,若母妃真有什么事情,你们能担当得起吗?你们有几个狗命能赔得起?” 侍卫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也在担心。 第一日,他们小心翼翼,连只苍蝇都不让飞入,第二日,他们阻拦了皇贵妃外出,第三日,他们阻拦了公主探望,可皇贵妃已经有三日水米未进,若真的有什么事情,他们的脑袋估计很难保住。 夏雨薇见他们神色有所松动,又冷声呵斥:“你们就是这般当差?母妃再如何,也是皇贵妃的身份,你们是得了谁的命令要将人活活饿死的宫中,传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父皇?你们居心何在?” 侍卫低下头去,默默后退了一步,夏雨薇皱眉狠狠将他们推开,带着夏月朗走进了宫门内。 院子里并没有掌灯,黑乎乎的一片,与原本繁华热闹的凤仪宫相去甚远,两边空荡荡的殿门或开或关,黑洞洞的如同等着吃人的妖怪。 夏雨薇提起手中的灯盏,慢慢走向正殿,小声喊出声:“母妃,母妃,我来看你了。” 没有关门的正殿内似乎有响动传出,夏月朗率先一步走上前,到了内殿门口,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看见了头发有些微乱,躺在床上似乎想要起身,又重新重重躺了回去的皇贵妃。 夏雨薇显然也是看到了这样的场景,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看着她如此的狼狈,不免心中一酸,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声音带了颤抖:“对不起母妃,我来晚了。” 夏月朗拿了火折子将屋内的烛火点亮,床上的人似乎还不适应光线,无力抬起手挡在了眼前,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不靠近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 夏雨薇放下食盒,从里面先端出清淡的小粥,快步走到了皇贵妃床头将人小心扶起:“母妃,你几日未进食,先喝点粥。” 听到有吃的,皇贵妃无神的双眼似乎迸发出了一丝亮光,双手胡乱地去夏雨薇的手中摸去,差点失手打翻了她的粥碗,仔细捧在手心,迫不及待地低头就去喝。 “小心烫。”夏雨薇双眼通红,连忙喊了出来。 皇贵妃似乎浑不在意,三两口将就一小碗粥全部喝了干净,随后将碗递过去,沙哑的嗓音才说出一句话:“还有吗?” 夏雨薇流着泪点头:“有,有,母妃慢点,不着急,我带了很多,很多,都是你的。” 皇贵妃似乎看不到夏雨薇的眼泪,她的目光移向食盒,神色几近癫狂:“给我。” 夏雨薇在她背后抱着她,连忙看向夏月朗:“快拿来。” 皇贵妃在夏月朗面前从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他虽是太子,可在皇贵妃跟前,从未体会过何为母亲,对她除了惧怕,也就只有惧怕,何时见过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 夏月朗压下心中的快慰,记起这个人现在肯定不能死,连忙走过去,将整个食盒都提来,本想在案桌前摆放,却被皇贵妃倾身抢了过去,将食盒的盖子丢到一旁,对旁边的筷子置若罔闻,直接用手抓着就吃了起来。 夏雨薇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帮她拍着背:“母妃你慢一点,别噎着了。” 皇贵妃不发一语,狠狠将那些平日里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事物塞进嘴里,吃进肚中,直到感觉自己再也吃不进去一口,才终于停下来。 夏雨薇连忙将自己的手帕送上,伸手帮她将唇边的油渍慢慢拭去,声音哽咽着:“父皇真的如此狠心吗?母妃,你怎落到如此地步?今日幸亏放我们进来了,如果我们不来,母妃可怎么办?” 皇贵妃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一些清明,她猛地打了一个嗝,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腹中不适,可这小小的不适跟饥饿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你们为何现在才来?” 夏月朗连忙上前,脸上装作虔诚的模样:“母妃,并非是我们不来,是父皇下令不准任何人踏入凤仪宫,今日还是我们与侍卫说明了厉害,他们才敢放我们进来,母妃受苦了,现在咱们可怎么办?” 皇贵妃从来没有这般狂热看着夏月朗:“现下只有一种方法。” 夏月朗心中一喜:“什么方法?” 皇贵妃的神色狠戾:“想我慕容家这么多年来,对陛下忠心耿耿,最后竟被疑心至此,你父皇现在又被妖言蛊惑,若再坐以待毙,恐怕你太子之位都不保。” 这也是夏月朗最担心之处,他用力挤出了两滴眼泪:“太子这个位子,儿臣坐不坐都不打紧,但母妃不该是现在这般的处境,若真的有方法能改变现下的形势,母妃尽管说,儿臣定然全力以赴让母妃走出困局。” 皇贵妃根本不在意夏月朗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真假都不重要,确实只有他能改变所有的局势,就是……不知他有没有胆子去做:“你可告诉你外祖父,国君不仁,可另立之。” 夏月朗似乎是没有听清:“母妃……” 皇贵妃的神色猖狂似乎入魔:“如果坐以待毙,不但本宫,就连你们,连同慕容家,都会被你父皇全部逼死,与其这般狼狈地死去,还不如一搏,朗儿,你现在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当真安稳吗?惠妃现在协理六宫,封贵妃只是早晚之事,本宫也是眼拙,竟没看出那贱人不吭不声竟有如此好的手段,夏凌云现下正的圣心,本宫若不在了,太子之位,只能是夏凌云的,你可明白?” 夏月朗点头:“儿臣明白,可现在舅父在狱中,外祖父辞官,你在冷宫,局势已定,我们如何才能翻盘?” 皇贵妃的消息似乎滞后了很多,当日惠妃给她带来的消息,她只当她是随口乱说,并不相信,可现在这话从夏月朗嘴里说出,让她整个人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夏月朗,不可置信询问:“局势已定?局势已定?怎会如此?父亲是丞相,肱股之臣,学生遍布朝野,陛下不敢,陛下……”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夏渊有何不敢? 如果真的不敢,她的兄长不会入狱。 如果真的不敢,她不会被困凤仪宫。 她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即便忌惮,他们慕容家也风光了数十年,为何现在一朝失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