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风吹得桌案上的烛火,忽地摇曳了一下,晃得人心里都跟着发慌。 谢轻鸿抬首,眸色坚定:“谢长风目无尊长,悖逆不道,本侯要将他逐出家门。” 话音刚落,满室寂静。 族老们下意识绷直身子,瞪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好端端的,就因为谢长风帮着自己的母亲,他就要将好好的孩子从族谱划掉? 要知道,他们其中几家,整日求神拜佛,四处寻医问药,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出去,到现在都没能得个孙儿呢! 他谢轻鸿是疯了吗? “轻鸿啊,凡事要三思而行,你不能因秦氏的过错,而迁怒于孩子。” “长风可是我谢家嫡出血脉,他更是谢家这一代中最年长的孩子,将来是要支撑起我整个谢氏家族的!” “你生出如此念头,就不怕老侯爷从棺材里跳出来,半夜回来扇你?” 秦氏死不足惜,老族长见他要把谢家子嗣赶出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可谢家几个心思活泛的族老,只愣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谢轻鸿不是真的看不上谢长风,他是在算计秦氏的嫁妆呢! 他先把谢长风从族谱划掉,让他没了继承的资格,再将秦氏沉塘,因秦氏死得难看,秦家又是商贾之家,不敢与谢轻鸿正面冲突,他们便不会纠结秦氏的那些嫁妆。 届时,秦氏留下来的所有财产,他便可以收回,归入私库。 呵…… 平日里,他们还真是小瞧他谢轻鸿了,他虽是个武官,可这脑子不是一般的好使啊! 他这人也不是一般的自私! 谢轻鸿富贵日子过久了,有些事儿可能忘了,但他们记得可清楚着呢! 当年成安侯府还没娶秦氏时,那日子过得叫一个抠搜!府邸更是破旧的厉害,都比不上他们在荆州的老宅! 每次回去祭祖,成安侯这一房都空着手……他们这些谢家人,是一点儿都指望不上老侯爷啊! 自从谢轻鸿娶了秦氏,整个侯府焕然一新不说,每次谁家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秦氏都会送来价值不菲的贺礼! 每隔几年还会主动给他们封红包,让他们修缮老宅,修整祖坟。 谢家有几房是做生意的,商场上颇得秦家照拂,若谢轻鸿将谢长风逐出家门,那便是和秦氏一族彻底断了关系。 他为了自己眼皮子底下那点儿利益,这是将大家伙儿全都坑了啊! 有族老被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指着谢轻鸿破口大骂。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昏头了!将长风赶出去,有你后悔的时候!” 谢轻鸿沉着脸,声音冷得能淬冰,“后悔?我谢家堂堂侯府,岂是他一个病弱之身能撑起来的?” “如此是非不分,愚孝之辈,保不齐日后会连累我谢氏全族!” “胡说!”老族长眼皮子直跳,说话声都带着颤,“长风这孩子,是个心眼好的!何况,从没听说谁家会把长子从族谱除名的!” “本侯主意已定,诸位长辈无需多言!”谢轻鸿喝道。 看着众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坐在木轮椅上的谢长风知道,诸位长辈这是摸不透谢轻鸿与东厂的关系,不敢贸然与他争辩……今日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勾了勾唇角,他对着族长点了点头:“二叔公,长风让您为难了……就按谢侯爷的意思办吧!” 多好的孩子啊!老族长更心疼了。 见与他一同来的那些人都不吱声,谢家族长深深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开祠吧。” 一行人直奔祠堂,几个族人推开大门,一脸纠结地看向老族长。 “你看老夫作甚?又不是老夫要开祠!”老族长没个好气儿,将从荆州带来的族谱,摆在了祖宗灵位前。 听闻谢云舟要成亲,他们便将族谱带了过来,没成想,新婚夜竟出了那档子丑事! 第二日,谢老太太和谢云舟一病不起,就没能给顾凉月记上族谱,本以为这趟用不上了,却不想用在了今日! 老族长抓着笔,不由冷笑了声,呵,谢老太太不在时,不能给正房媳妇加名,却能除去长孙名讳!何其可笑? 因着肩上那份责任,他心头难受,再三问道:“当真要除名?” 谢轻鸿有些不耐烦,“来人,拿纸笔,本侯要当着谢家一众长辈,当着谢家列祖列宗的面,写下断亲书!” 写了断亲书,才是真正的形同陌路,他便再无可能继承秦氏的任何私产! 闻得此言,谢家族老,身躯心头,皆是一震。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老族长气得眼花耳鸣,用力直捶胸口。 一旦写下断亲书,他日谢长风便再也无法重回族中了! 日后,他一定会后悔的! 劝也劝不动,没办法,老族长不得不执笔划去了谢长风在族谱上的名字。 谢轻鸿满意的点点头,“还有一事要劳烦族长……” “你又有何事?”老族长面色铁青,气自己为何非要大半夜的走这一趟! 谢轻鸿沉声道:“秦氏不守妇道,证据确凿,罪该沉塘!还请族长写下文书,连同这断亲书,一起送往官府。” “噗!”谢长风猛地抬起头,生生喷出一口血来,吓得几个心脏不好的族老面无人色。 他咳得撕心裂肺,好半晌才缓过来:“谢侯爷,要多少钱,咳咳,你才肯,咳,只给我母亲,咳咳咳,一纸,一纸休书?” 谢轻鸿:“……”同他提钱?就连这个逆子也拿金银压他? 呵!他倒是差点儿忘了,他同她母亲一样,骨子里就是低贱的! 谢家确实不该有经商的子嗣! 今日这亲,断得好! “真够窝囊的!”窗外,顾凉月低低骂了一声,猫着腰就走了。 还以为这个谢长风能把谢家族老都找来,定是什么都安排好了,能是个厉害角色,却不想他这么没用! 还得靠她自己,不然谢轻鸿有银子了,那个阿莹不就能如愿进府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他们都顺风顺水了,那不顺的人便该是她了!